“夫人,世子说今晨有事,就不陪您用早饭了。这是世子特意叮嘱小人去鲜满天排队买的,说是您昨日受累了,多吃点呢。”
他不说昨日还好,一说起昨日,秦姝意心脏便似漏跳一拍,直打鼓。
“你可知世子去哪了?”
车夫思忖了一会,看到夫人脸上关切的神色,还是答道:“听说是去审问盐行的周老板了。”
见她不再多问,车夫转身带上门离开。
秦姝意倒也能猜到,如今自己平白遭人暗算,也算是替裴景琛挡了一劫。以他的性子,绝不会甘愿受人拿捏,更厌恶这样下流的法子。
昨夜若是有人去禀告他,自己出事的消息,他也肯定能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为防生变,自然会先扣下周永,仔细打听。
周永是赵家家仆,无论如何都活不成,自然是抱着必死的想法下毒,恐怕早就做好了会死在裴景琛手里的准备。
可是天高皇帝远,裴景琛如今承着高宗对裴皇后的愧疚,勉强能打消皇帝心中的猜忌。
若是此时直接杀了周永,虽明面上可以说一句“以儆效尤”,可是人的想法瞬息万变,高宗此刻可以嘉奖他,下一刻也能以此为由,向他发难。
作为裴家唯一的子嗣,裴景琛若是跌了跟头,整个恒国公府就算彻底没落了。
世子不能有任何处置不妥的把柄。
周永会死,却只应死在铡刀之下。
更何况,她答应了裴景琛,会将这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不会隐瞒。秦姝意想通这一切,才觉得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踏实地吃起面前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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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府后院,远远望去繁花似锦,可是这正厅之后却偏留着一扇侧门,侧门之后又是一间狭□□仄的角屋。
周永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提到自家暗室里来杀,如今被绑在乌黑的柱子上,除去初时的震惊,已经换上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坐在他面前的青年长腿交叠,姿态慵懒,眉眼之间颇为昳丽,带着一分餍足的笑意。
清瘦颀长的身体包裹在玄色窄袖的圆领袍之下,一头绸缎般的乌发高高束起,裴景琛整个人隐在暗处,宛如一头蛰伏在角落的猎豹。
青年伸出折扇,百无聊赖地敲向自己的掌心,瞥了一眼被捆着的男人,懒洋洋地开口。
“周老板就没什么想要与裴某说的吗?”
“呸!”周永嘴里喷出一口血沫,挣扎时身上的铁链也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他盯着裴景琛,忽而笑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话还没说完,他又突然想起一件事。
男人额上疤痕颤动,往前弓着身子,笑着补充道:“世子如今急着来杀人,莫不是你那内侍死了吧!”
他笑得愈发狂妄,铁链在暗室中响声更大。
裴景琛却依旧从容,丝毫不被他的话影响,站起身向周永走去,拿起一旁烧红的铁钳,径直往笑着的周永身上贴去。
“刺啦”一声脆响,铁钳烧破男人胸膛前的骨肉,逼仄的暗室中散发出一股烧焦的味道。
青年动作优雅轻缓,将铁钳向周永的另一侧胳膊贴去,又引起男人厉声低吼,嘴里溢出血。
看裴景琛的反应,周永坚信他此番是被惹急了,更坚信那内侍真的落得个爆体而亡,遂强撑着说道:“死的好!死的好!”
话音刚落,正厅传来一阵脚步声,旋即一个身着青色襦裙的少女缓缓走进暗室。
她在不远处站定,摘下头上的幕篱,露出一张清婉秀美的脸,风姿绰约。在这样血腥的地方,宛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秦姝意将幕篱放在一旁的桌上,笑意清浅,颊边两颗梨涡若隐若现,语气颇为友善。
“该叫你周老板,还是,赵老板呢?”
方才还出言不逊的男人听到这话,整张脸宛如坠入三尺寒冰,强忍着面上的惊异,岔开话题。
“想不到堂堂恒国公世子奉旨南下收盐引,居然会在身边安置一个侍女?不知这事传到临安,京中百姓会如何谈论世子呢?”
裴景琛眉梢微挑,将铁钳贴在他额角那道骇人的疤痕上,疑惑道:“你真以为她是我的侍女?”
周永心中一凛,闪过一丝不妙的猜测。再转头看向那亭亭玉立的少女,方觉出她姿容气质远胜旁人,自然也是书香门第中娇养出来的闺秀。
果然,秦姝意对上他打量的视线,含笑道:“赵老板还不知道么?我就是那位性子冷硬刚烈,眼里又揉不得沙子的,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