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心中对眼前人的看法鬼使神差地发生了许多变化。
若是放在以往,对这种突如其来、计划之外的邀请,她只会断然拒绝,不会犹豫半分。
可是现在,在她和裴景琛之间,却有些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
有欣赏和期待,还有脑中不断蹦出胡闹的想法,她甚至学会了耍无赖。
——
扬州的夜比起临安还要温热些,连迎面吹来的风都是不同的和煦,吹在脸上并不让人觉得瑟缩,倒像是一只柔软的手掌轻轻拂过面颊。
三月十八,虽然已经过了月中,然幽蓝色的广阔夜幕中依旧挂着一轮皎洁明亮的白玉轮,围绕在月亮周围的是无数颗闪闪发亮的星子。
如今是晚上,又值热闹的花巳节,街上人来人往。
“若是还穿着白日里小厮的灰布长袍,反而更加引人注目,倒不如以夫妻的身份示人,方能更好地融入当地的氛围。”裴景琛如是说。
虽然隐约觉得这番话有些不合理,但当看到他信誓旦旦的表情时,秦姝意压下了心中那些细微的疑惑,同他所提议的一样,换上了布包里的女子钗裙。
可是当拿出布包里的衣服时,秦姝意还是不禁愣了愣神,一身面料上乘的青绿色百褶罗裙,还放了一枚篆着茶花的玉佩。
少女抬眸,看着不远处穿着鸦青色暗纹直裰的青年。
真是用心,以夫妻的身份出门,还要专门去找两身相同颜色的衣服来。
这样想着,人已经换好了衣裙。
她又翻看着那枚茶花玉佩,做工质地倒是看不出什么出彩之处,反而像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首饰。
但既然裴景琛送来放在布包里,想必是让她戴着。
可就在她要将那枚玉佩挂在腰间时,裴景琛却出口打断了她,“这不是让你戴的。”
秦姝意一愣,反问道:“那给谁?”
裴景琛见她怔愣,蓦然想起来还没同她讲过这花巳节的风俗,遂向前走了两步,耐心地将前因后果、事无巨细地全说了一遍。
“原来还有这样的风俗,倒也稀奇。”秦姝意听完,方松了一口气,将玉佩递过去,“那还是世子自己戴着吧。”
岂料青年却完全没有要接过玉佩的想法,反而快步走到她面前,伸开双臂,露出遮掩在衣袍下,劲瘦有力的细腰。
秦姝意震惊地睁大了双眼,这是要让她给戴?
裴景琛眼中的笑意未散,一双丹凤眼宛如蕴含着将人融化在其中的暖意,音调里却还带着隐隐约约的委屈。
“夫人,许是这几天在船上颠簸的厉害,我这右肩膀实在是痛极了,现在连动都撕心裂肺般的疼。”青年一面说,一面尝试着扭动自己的胳膊,却痛得轻嘶一声。
秦姝意忙扶住他的右臂,还没来得及思索,嘴里的话已经出了口,秀美的面庞上尽是担忧。
“你别动了,我来吧。”
裴景琛听她答应下来,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骄傲笑容,站直了身子,不自觉地离这姑娘更近一些,嘴上却还说着,“有劳夫人。”
少女纤细柔软的手指摩挲在他的腰带上,动作异常轻柔。
在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少女乌黑的发顶,看不清她清晰的面容,却能感觉到腰间手指的停顿。
察觉到她的动作之后,裴景琛的脊背僵直,心脏一声声跳得飞快,似乎下一秒就要蹦出胸膛,连带着呼吸也更重。
玉佩的细绳穿过腰带,在少女灵巧的手指下翻飞不断,终于打了最后一个结。
目光落在青年腰间系好的玉佩上,秦姝意心满意足地松了口气,现在看这玉佩的眼神也愈发欣赏。
都说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可这话放在裴景琛身上却并不适用,他这样的姿容,就算是穿上破破烂烂的乞丐服,也照样别有气势。
譬如这枚茶花玉佩,无论是做工,还是质地款式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首饰,扔在地上也不见得会有人去捡。可是如今戴在他身上,反而显得清贵了起来。
正在她沉浸在欣赏这枚玉佩的时候,却突然觉得头发上被人放了个东西,她连忙伸手去拿,却正好撞到另一只手。
两个人的手碰在一起,原本微凉的温度也渐渐升高。
“别动,还没戴好呢。”头顶上传来熟悉的悦耳嗓音,眨眼间的功夫,他又笑道:“好了。”
秦姝意抬起头,正对上他含笑的双眸。
裴景琛变戏法般的从身后掏出一张铜镜,不大,却正好能映出人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