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花轿外的裴景琛微微倾身,径直朝着坐的端端正正的姑娘伸出手, 笑道:“握住我的手, 我带你过去。”
他看上去镇定自若,并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可是那嗓音深处带着的细微颤抖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他也在紧张。
秦姝意微怔,暗暗调整着自己紊乱的呼吸,然后起身, 缓慢而坚定地搭上青年微热有力的手掌。
裴景琛捕捉到她局促不安的小动作,只握住她的手指,轻声安慰道:“别怕, 有我在。”
秦姝意只是低声应是, 面前的一切都被头上的红盖头遮挡, 耳边是众人热闹的祝贺语,只有身边的这双手是真实的、带着让人心安的温度。
二人一路走进国公府的正厅, 因恒国公不在, 故而免去了新妇向高堂敬茶的礼节。
中年司仪站在正厅右前侧, 笑着主持婚礼。
“兹尔新婚, 有宴来宾, 咸集致贺, 恭祝连理。”
“一拜结良缘,二拜喜联姻, 三拜结同心。”
穿着婚服的二人转身,对着外面的天地俯身。
“同拜高堂, 一拜知春恩,二拜寄恩情,三拜报春晖。”
二人转过身,对着空无一人的高堂俯身跪拜。
“夫妻对拜,一拜结连理,二拜永同心,三拜敬如宾。”
青年和少女之间牵着同一根红绸,双手置于腰腹间,脊背微弯。
司仪见状,高声道:“三拜之礼,礼成!”
正厅里立时响起一阵阵叫好声,鼓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祝贺新人,长长久久!”
“世子都不让我们看看新娘子的面,这也太小心了!”
“就是就是,早就听说世子妃仙姿佚貌,世子怎么一直藏着?”
“......”
众人哄闹着将这对新人送进了后院的竹清阁,这群年轻的儿郎比秦姝意想象中的还要更热情,但也缓和了她紧张的心情,现在看起来倒比刚才松弛许多。
恒国公是当朝的重臣,世子又是裴皇后养在身边的侄子,如今五皇子被立为皇储,国公府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
从前鄙夷裴景琛不过是个纨绔的臣属,现在也收敛起了那些不屑的心思,恨不得将全家上下的人都带来观摩这场声势浩大、十里红妆的婚礼。
新房里入目便是一片喜庆的红,屋里的一应物事也同样都换了全新的,乌木鎏金缠枝的楠木床上铺着大红底丹凤朝阳的锦褥,床头并排放着大红满赤娇的软枕,床边垂着纤薄的帐子。
裴景琛牵着少女坐到榻上,小心翼翼地避开被面上铺着的红枣花生一类吉祥瓜果。
众人围着这对端坐的新人,面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喜婆抓起托盘里的两把红枣莲子,向新人身上掷去,取“夫妻连心,早生贵子”的吉祥寓意。
秦姝意已经经历过一次婚礼,对这些流程也是烂熟于心,但想起这些带壳的果子砸在身上时微微的痛意,还是鬼使神差地缩了缩身子。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她又忙直起脊背。
下一秒,她身前却投下一片逼仄的阴影。
青年将她挡在身后,对着要扔瓜果的喜婆子笑道:“我娘子身子骨孱弱,还请嬷嬷掷果子时轻一些。”
喜婆子一愣,眉开眼笑,“那是自然。”
众人窃窃私语。
“从前竟不知世子是个情种。”
大家只以为裴世子没听见这些话,直到喜婆子撒完托盘里的瓜果后,青年才挪开半边身子,露出身边的少女,朗声道:“诸位说的是,裴某确实爱慕我家夫人。”
秦姝意耳边一炸,脸庞直如火烧一般,异常滚烫。
他怎么能说这种话?
秦姝意回过神,连忙去扯身边青年的半边衣袖。
众人看他这般坦然,原来那有些轻哧的不屑也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只觉得这人一心维护自己的新婚妻子,倒也算得上颇有男子气概,对他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欣赏。
不知是谁开了头,催促道:“拉世子去喝酒啊!”
“就是,今天这样热闹的日子,我们平日里连世子的面都难见,世子也合该跟咱们分分这大婚的喜气是不是?”
催促的笑声越来越多,裴景琛耐不住,只看着身边的少女,笑问:“你想让我走吗?”
他的笑声低沉悦耳,秦姝意脸庞烫得厉害,心绪同样久久不能平静,正巧肚子也觉得有些饿,随口道:“世子走罢。妾今晨起来,也还没吃东西。”
裴景琛几乎压不住嘴角的笑容,离她更近一些,低声道:“好。”
似乎想到什么,本来已经站起身往外走的青年又转身回到少女身边,补充道:“夫人在我面前不用称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