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无聊搅茶的少女神情似有松动,垂眸道:“这可是我朝的三皇子,皇上亲封的穆王,怎能连殿下的令都不听?”
“可......”春桃面露担忧。
“你这丫头担心什么?王爷是正人君子,在外素有贤名,此番也只是想要同我说些紧要事罢了。”秦姝意探究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子,安抚性地补充道:“好了,你先回马车上等着吧。”百般催促,春桃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王爷现在可以说了?”少女端起那杯已经被搅乱的茶,轻啜一口。
萧承豫看着她一派置身事外、毫无兴趣的惫懒模样,脑海中莫名想起另一个人。那青年也是这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从不受外物所累,心思浅显却从未栽过跟头。
遇到所有事都是这样淡定,这样让别人看着气恼的淡泊,彷佛一切都尽在掌控,胸有成竹。
以往只有那一个人会露出这样惫懒却让人不可小觑的神态,现在秦姑娘却同他愈发相像,无论是眉目之间的神态还是为人处事的心思,如出一辙。
萧承豫想通这些,心中郁气更浓。
再开口时,声音也略低沉了些,“想必秦姑娘这些天也听说了,姜家主动退亲的事情,本王如今在这临安城里,是众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所以你就想娶我是么?穆王殿下。”秦姝意彷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眼中几乎要笑出泪,长睫微垂,遮住她眼中的恨意。
萧承豫慌忙解释,“诚如秦姑娘所说,本王确实生出了求娶之意,但是绝不是为了利用秦姑娘。”
秦姝意恍若不在意地将杯中茶水饮尽,顺着他的话问:“哦?那王爷是为了什么呢?”
还不等对面的人回答,她又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秦家虽人丁稀薄,但我父是当朝一品尚书,官场沉浮三十余载,清名远扬;我兄是临安才子,经纬之才,山河之志。无论是哪一点,都远胜同王爷定过亲的太尉府。”
她眸中彷佛结着三尺寒冰,话锋一转,“姜家前脚退了亲,王爷后脚就娶了礼部尚书的女儿,谁能相信这其中清清白白,毫无算计呢?”
此时的萧承豫才正式将眼前的少女同梦中妻子的身影联系在一起,来时他尚且觉得二人的性情甚是割裂。
若不是长着同样一张脸,他亦不敢相信秦姑娘私底下竟是个这样咄咄逼人、又不容哄骗的性子。
萧承豫眸光幽深,心中亦是一沉。
普通人知晓姜家千方百计退婚,重点会放在姜三姑娘绞发做尼姑的奇事上;再有想的深些的,便会觉得他这穆王当的实在憋屈,姜家也是见皇储已定,便出尔反尔。
时间长了,这件事连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算不上,谁又能想到真正想退婚、另寻助力的,是那位总以受害者身份出现在世人眼前的穆王殿下呢?
秦姝意能想到这一点,并将二者如此直白地掰碎了,摊在明面上,亦表明了她的态度。
掺杂着利用的姻缘,她不要。
萧承豫见她神情冷凝,眉目之间还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锐气,一股莫名的怒意涌上心头。
他沉声道:“本王今日来本也只是为了同秦姑娘提前知会一声,并无它意,但秦姑娘对萧某敌意这般大,本王也不妨再劝一句,木已成舟,秦姑娘还是回府安心待嫁,莫要无事外出了。”
秦姝意看他终于忍不住撕开了外面的那层伪善皮子,忍住斥责他的冲动,只饶有兴味地说:“承王爷吉言,妾确实是要待嫁的,不过妾为的,可不是王爷。”
萧承豫脊背一僵,只觉得心头被她这带刺的话狠狠扎透,他猛地站起身,追问道:“秦姑娘此话何意?”
秦姝意也不甘示弱地站起身,正要回答时,门却被一位不速之客推开。
闯进来的青年面上还带着笑,恶劣而张扬,他温声道:“不知裴某未来的世子妃做了什么,竟惹得王爷这般恼怒?”
第50章
秦姝意循声望去, 只觉得心脏停了一拍。
今日的他与往常都不同,这还是秦姝意第一次见他这样清雅矜贵的装扮,饶是知道他相貌惑人, 现在也忍不住惊叹。
青年穿了一件月白色暗纹锦袍,肩头袍角均用银丝缀上了一圈精细的云纹, 束起的高马尾上扎了一根银白条纹的杭绸发带, 那些细碎的额发都被梳起。
露出的脸也就更称得上漂亮,连带着鼻梁上的那颗痣也都显得恰到好处, 罔论他现在眉眼飞扬,嘴角带笑,恶劣而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