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冷风呼啸,从门外直直吹进来,衣角被冷风吹了起来,柳玉竹眼眶泪珠在打转,他抱着徐耀祖的牌位,抱得紧紧的。
猛然回首,他开始害怕了。
他害怕死亡,也害怕徐耀祖做鬼也不放过他,那所谓的勇气,全数消失。
柳玉竹原本就不是什么果敢的人啊。
他胆战心惊地跪了一夜,脸色煞白,眼神恍惚,祠堂外涌进来几个大汉,将他拖了出去,雪停了,在洁白的雪地里放着一条突兀的长凳。
上面似乎还带着前人干涸的褐色血迹。
柳玉竹开始挣扎起来,他用力地想要掰开他们的钳制,嘴里低声说着:“不要绑我,不要绑我,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但是没有人听他的话,他被按在长凳上,手脚都被绑住,像一头任人宰割的牲畜。
然后雪地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声音叽叽喳喳的,他在中间趴着,肩膀被人死死按住,他听见李正风说话:“徐家柳氏不知廉耻,不守妇道......”
他被公开处刑,柳玉竹听见有熟悉的声音正在小声说着:“啊?真的假的,柳氏偷人啊,我一瞧便不是什么正经货色?”
“原来男人也偷人啊!真是下贱咯......”
“活该啊!真给我们安溪村丢人啊......”
“买来的……能有什么好货色?”
柳玉竹头低着,眼泪从眼眶溢出来,他死死咬住毫无血色的唇,感觉自己在被凌迟,神情逐渐变得绝望枯萎。
然后每个女人拿着扁担或者别的木棍打在他身上。
柳玉竹崩溃哭出声来:“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呜呜呜呜,我不该偷人......”
那落在他身上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打完一下,还会对他进行唾弃地谩骂:“活该被打死。”
听见他呜咽的哭声,那拿着小木棍的小姑娘愣了一下。
她扎着两个羊角辫,看着柳玉竹沁出血迹的背部和臀部,她转头对着自己的娘亲说道:“娘,他流血了,还在哭......”
她的娘亲摸摸她的脑袋,对着柳玉竹露出嫌弃的神情:“妞妞,他犯了错,这是对他惩罚,以后妞妞可不能犯他这样的错,否则娘也会这么打你的,这些婶婶也会打你哦......”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木棍轻轻敲在柳玉竹背上,低声道:“哥哥,下次别犯错了哦。”
柳玉竹尝到了喉口的铁腥味,逐渐在齿间蔓延,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人敲碎了,正在搅痛着,疼得青筋凸起,满脸涨红,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零丁的血迹落在雪地上,又逐渐汇成一小摊血洼,村里的其他男人们,便围在旁边看着她们对柳玉竹进行惩罚。
若是打得轻了,他们还会愤怒地质问那些女人:“你是不是也想像他一样偷人?给老子戴绿帽子?!”
柳玉竹意识逐渐模糊,他对着徐大根求饶:“公爹,我错了,饶了我吧,以后我一定好好守着夫君过日子的......”
徐大根只是冷漠地看着他。
他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徐氏:“婆母,我能干活,救救我......我愿意过继大宝,您救救我啊......”
徐氏对着狠狠啐了一口,只吐出一句话:“去死吧,去求耀祖原谅你吧。”
柳玉竹脑袋垂了下去,他嘴角带着血丝,每说一句便有血沫喷出来,他呢喃着:“夫君......夫君对不起......”
他从始至终不敢说王武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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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武被柳玉竹决绝拒绝之后,窝着一肚子火带着丫环小厮连夜离开了安溪村,一路上因为遇上大雪走得有些慢。
他瘫坐在马车上,茶几上放着几碟彩色的点心,桌上还放着那个青色的荷包。
王武视线有些呆滞,连桌上的茶水因为颠簸的山路晃倒了,也未曾察觉,直到水迹浸湿了他的裤子。
小厮在外面低声道:“主子,前面就是喜莲镇了,今晚我们在那儿过夜吧。”
他们连着走了两三天,安溪村和霄州路途遥远,若是以这种雪中缓行最少需要半个月,若是雪再大一些,山路难走些,一个月也是可能的。
但是若是骑马疾驰,则最快只需五日便能到霄州。
“好。”王武回神,伸手将荷包放在衣服里,看着喜莲镇上的繁华,远不是安溪村那种小村能比的。
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没在那个小村里了。
尽管已经入夜,街道上还有零星几个小摊,吃食还冒着热气,王武安排好住所,便躺在床上。
王武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有什么东西牵着他的心绪,那日柳玉竹走得决绝。他也赌气头也不回地出了安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