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见到男子脸上明显慌张起来。
座上的贵妇人起身,蹙眉道:“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应该先回宫中述职吗?”
男子冷声道:“家中出丑闻,我怎还有心情进宫。”
女子拉扯起男子战甲的衣角,说道:“求大哥哥宽恕,泠雾只是一时昏了头,才会出此下策,求您念在我十四岁便进府伺候老太太的份上,饶了泠雾这一次吧!”
“饶了你?”贵妇人冷哼道,“一尸两命,传出去整个宁北侯府都将沦为笑话!”
“……我已命人将侯府围住,这件事断然传不出去,”男子居高临下的斜乜了一眼地上的女子,“至于你,今晚之后再也不能出现在京城。”
女子屏吸仰头与他对视,尖尖的指甲暗暗用力,手心上的肉都摁出了红印子,须臾,嗤笑出声:“大哥哥的意思,是要我赔命给程家女?”
贵妇人见她如此癫狂疯笑的模样,悻悻道:“让你赔命已是对你的恩赐,难不成你还想全须全尾的离开京城?”
女子指尖微微颤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叶泠雾听见了她的心声。
——罢了,反正黄泉路上她不孤单。
——人生十七载,从小就被丢弃不管,到侯府寄人篱下,在京城看人脸色,任人拿捏,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眼看着沈璟延享受天伦之乐,而自己却只能嫁个穷书生,这不公平!
——她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叶泠雾看着“她”面如死灰,好似末秋之花凋零,胸口开始隐隐作痛,周遭的空气变得稀薄,耳朵嗡嗡作响。
眼前一切骤然化作烟散。
叶泠雾蓦地坐起身,像是在溺水窒息被救起的人一样,大口大口喘息着,额前而碎发已被汗浸湿。
少顷,她缓过神,看了看四周,见还是在楼船房间内,这才松下悬着的心。
贵妇人,璟延,一袭铠甲的男子……
梦里的一切真实的可怕。
可她真是梦里那个“毒妇”吗?
不是,哪怕在瑜洲时过得再不如意,她从未生过怨怼,梦里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她。
四面都是望不到边际的黑海。
叶泠雾上到甲板,寒冷的海风徐徐袭来,饶是穿着厚厚的披风斗篷,也有些耐不住。
海风将她背后的青丝高高扬起,身上的披风也迎风摆动。
就在这时,底下传来说话声。
“少主公,那批东西果然如你所料的藏在货舱底下。只是这楼船内还有许多妇孺儿童,明日若动起手来,误伤了怎么办?”一人说道。
少主公?叶泠雾皱了皱眉,借着月色往下看去,只见下层甲板上站着两个黑色背影。
其中一男子缓缓转过身,脸上戴着铁面具。
是之前在楼船楼梯上见过的那人!
他声音温雅清淡:“樊坤就是抓住了这点,这些年才敢肆无忌惮的走私,所以我们要先找到那批东西的藏匿之处,待明晚到了福寿海关,将那些人一举拿下。”
“少主公英明,只是那货舱我们的人怕是进不去,还需有人推一把。”
两层甲板隔的不远,下面人的说话声,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许是叶泠雾的目光太过灼热,底下人察觉到了什么,正当她更靠近栏杆时,一道视线陡然投来!
叶泠雾反应极快地往后连退疾步,随即狂奔着“逃”走。
第3章 楼船风波
翌日清早,叶泠雾蜷缩在床上,正睡得昏天黑地时,耳边突然传来敲门声。
“泠雾姑娘,卯时了该起床了。”
宣嬷嬷的声音。
叶泠雾掀了掀沉重的眼皮,窗外还黑着。
在岱越镇散漫惯了,这个点叶泠雾自然是起不来的,只见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良久没有回应,宣嬷嬷有些急了,敲门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
“泠雾姑娘,这都卯时了,你得起来了!”
最后宣嬷嬷喊到嗓子都快哑了,叶泠雾才披着大氅来开门,脸上丝毫不减的不减的困意,着实给宣嬷嬷气得够呛。
用完早饭,叶泠雾乖巧地跪坐在茶桌前,看着宣嬷嬷慢条斯理的摆弄茶盏。
“泠雾姑娘平日里都是几时起?”宣嬷嬷斟好一杯茶递了过去。
叶泠雾双手接过,回道:“寻日无事,每每辰时左右起的。”
宣嬷嬷眉头紧了紧,摇头道:“看来叶家真没教你什么礼数,……不知泠雾姑娘可读过什么书?”
“书?”叶泠雾轻轻抬眸,眼里懵然,两个嘴皮仿佛黏在了一起。
七岁被丢去清泉寺,九岁被宋乾捡回去,到今年十四岁,已有八年之久。
她能识字,还多亏了诵经尼姑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