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泠雾慢慢抬起头,看着赵氏道:“二叔母,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赵氏神色为难,说道:“作为母亲,我看得出璟延在乎你,你想必也在乎璟延吧。二叔母不想说些婚事该门当户对的话,只想作为一个长辈告诉你,你与璟延不合适。”
“他性子虽乖张,但心地纯良,作为宁北侯府二公子,既生瑜何生亮,我知道他的纨绔任性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罢了,他需要的是一个能陪着他并肩而行的姑娘,他现在对你的热情,你觉着他真的懂爱吗?”
叶泠雾沉默。
她知道沈辞喜欢她,可他的喜欢是每个少年年少时的懵懂,不知爱意从何起,也不知如何去追逐。
就像一把伞,他会因为难以抉择,选择退出;一块饼,他会因为旁人想要,就分成两半;一匹马,他会在乎程家是独女,而选择先送程故鸢回家。
沈辞的喜欢或许炽热,却不是偏爱。
叶泠雾闷了半晌,说道:“二叔母说的泠雾明白。”
“其实这些话二叔母不应该先同你说的,你也知道这些日子璟延与他父亲在闹别扭,原因就是陛下想在官员家中挑选观风使,若换作以前他肯定二话不说便同意,可这几日却怎么说也不肯。”赵氏叹了一口气,剩下想说的话没再说。
无言静默半晌,赵氏又轻声道:“璟延放弃观风使,你可知道他曾经最想要的便是游历天下。”
“知道。”叶泠雾轻声叹。在犯月他说过。
“那……泠丫头可以告诉二叔母,你喜欢璟延吗?”
叶泠雾怔了一下,缓缓垂下眼眸。
若是没有做那个梦,也没有母亲和沈老太爷的故事,她或许早就顺遂心意,努力回应沈辞的爱意,奈何这些就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上,让她不敢轻易谈爱。
久而久之,所谓的“爱”就变成了“名分”。
喜不喜欢不重要,和谁在一起也不重要,她的爱情观不知从何起变得畸形,变得让令人鄙夷,变得让她自己也猜不透。
叶泠雾无法判定她喜不喜欢沈辞,遂说道:“可是二叔母,两个人在一起并不一定要两情缱绻,若能在他得意时规劝,在他失意时鼓励,两个人相互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这样不也能长久吗?”
赵氏柔声道:“是啊,天下夫妻不外如是。可当一个人为了心中的爱放弃许多,而回应他的却只是作为一个妻子的本分,你觉着这样公平吗?况且不说公平,这夫妻之间更重要的应该是适合才对。”
叶泠雾不语。
她知道,一个人认知里决定的事三言两语是无法改变的,赵氏觉着她和沈辞不合适,除了家世之外,不外乎她觉着自己不能陪沈辞并肩而行罢了。
而程故鸢家世显赫,又是武将之后,叶泠雾从不觉着自己的出身是累赘,可真到了现实面前,她的想法又显得苍白。
说实话,她确实觉着自己自愧不如。程故鸢炙热的像个太阳,每每望向沈辞的目光都是明媚的欣喜。
若他们执手偕老,倒还真不错。
夜色渐沉,赵氏又说过一会儿话后就走了。
叶泠雾恹恹的躺在床头,任由绒秀给她添床被褥,说道:“姑娘这几日不能下床,方才赵大娘子就吩咐了要在悠然别居多住几日。姑娘啊安心养伤,明早奴婢再给你熬骨头汤来喝。”
“谢谢绒秀姐姐。”
“姑娘何须客气。”
绒秀整理好床榻,见叶泠雾还是无精打采的,遂问道:“姑娘,你心情不好?”
“……绒秀姐姐喜欢过人吗?”叶泠雾的声音好似远方飘来,轻不可闻。
绒秀愣了一下,语中羞涩:“姑娘这话,奴婢都不知如何回答了。”
叶泠雾登时坐起身,道:“绒秀姐姐有喜欢的人?我怎么都不知道,是谁啊?我可认识?”
绒秀抿抿唇,回道:“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文家表哥,去年时已经来奴婢家下聘了。”
“去年就下聘了?”叶泠雾诧异道,“那你们怎么还没有成亲呢?”
绒秀叹了口气,回道:“在京城讨生活这成亲那是容易的,文哥哥说等他攒够银子修葺新房,再成婚也不迟。而我也攒着钱呢,毕竟吃穿用度都需要钱,奴婢也不想他一个人负担着,二个人一起总归是有盼头些。”
叶泠雾心里沉了一半,表面勉强笑道:“那可太好了,等绒秀姐姐成亲那日,我定要封一个大大的红包。”
次日清晨,雨后林子里多了好些蘑菇,几个姑娘相约着一道去林间采摘,午膳时做一盅菌菇汤暖胃。
临近晌午,叶泠雾才被绒秀伺候着起身梳洗,忽听屋外庭院一阵重重的脚步声,门外传来少年清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