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妤温又问:“领头屠村的袁副将呢?”
杨舟神色愤懑:“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了,早先在西北驻军的时候,他就没少干这种事。前后拿银子打点督察,上面看他们时不时就剿匪交上功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自己带着的亲卫兵士们,便拿功劳诱惑,他身边那一群人,没有一个手上是干净的。”
这个袁副将,前世她并没有听说过。
前世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在后宫中刚刚加封为妃,正是与皇帝情投意合,深受宠爱的时候。她依稀记得有次皇帝下了朝很开心的模样,问他,便说的是京城周边的匪患不断,近来一一清除,城外的守城各营功劳不小,他正让大臣拟了折子要给他们破格升一升官。
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情。
萧妤温闻言垂了垂眼眸,思索片刻,吩咐杨舟:“安排人手出去散些消息:一,去寻秋水问清楚去靖安侯府赔罪的小李氏和熊氏两人在侯府的所作所为,秦四姑娘来的时候说她们送的是赔礼,却按照小定的礼品样式送出去的,既无诚意也没规矩更不合礼数,所以靖安侯郭夫人才会气急摔了杯子赶她们出府,摔的是粗制滥造的瓷器;二,南城营屠了京郊刘哥村,烧杀抢夺,奸,杀妇女,毁尸灭迹,全村除了猎户,没留一个活口,上到八九十岁的耄耋老人,下到刚刚出生还未满月的乳臭小儿。”
她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杨舟的脸色沉沉,握拳领命,退了出去。
杨舟走了许久,秋水进来添茶,萧妤温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攒着衣角,捏的很紧。
秋叶看她脸色差,想到今天在外面听到的消息,人神共愤,不由得轻声劝她道:“姑娘想想,这次总算抓住了他们,从前的那些被他们杀害的百姓,如今也可以瞑目,不用占着匪徒的名头惨死了。”
萧妤温看着极力想劝慰她的秋水,伸手握着温热的茶杯,让一点点暖意沁入手掌心,尽力让自己的嘴角慢慢平复下来。
想到熊新昌如今的境遇,萧妤温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满意,还是失望。
满意的是熊新昌未婚养外室事发,被百姓围观,加上她让杨舟去散播消息,想必秦家所遭受的谣言会慢慢衰退;失望的是熊新昌没有参与屠杀,不能被定罪。
但她私心里觉着,熊新昌没有动手沾血,少一个人沾染无辜百姓的鲜血,竟还能觉得有一点点欣慰。
第22章 大牢
京兆尹大牢里,幽暗阴森,耳边是听不清楚远近的水滴声,还有时不时近在咫尺的老鼠吱吱磨牙的声音。
此时已到夜间,四月的天气京城夜里仍有凉意,牢房用坚固的石头建成,夜里露水极重,墙角根石壁上渗出点点水珠。
熊新昌蜷缩在湿干参半的一丛稻草上紧咬牙关,瑟瑟发抖,身上一股难耐的尿骚味,双手抱着一堆稻草,嘴里神神叨叨地念念有词。
“我是冤枉的。”
“我在怜意的屋子里。”
“我们在吃烤乳鸽,喝合欢酒,怜意还穿了新衣服,我没去剿匪。”
他这会儿已经一晚上水米未进,自从被关进来,就仿佛被人遗忘一般,既没有人拷问他,也没有人管他,只把他往这里一扔,便去拷打审问其他人。
他听得出来有袁副将的声音。
那个糙汉子,长得两颗大龅牙,又黄又丑,指甲缝里腥红乌黑,一点也不干净,开始见他还骂骂咧咧地说他是个小娘子。
去你大爷的小娘子。
谁知道他竟然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远处时不时传来打骂嘶吼的声音,熊新昌每听见一声,就浑身哆嗦。
一队两人的狱卒慢慢走近,往牢室里扔一片片干馊的馒头,引得牢室里的犯人们一哄而上,拿到食物后便迅速躲开藏在角落里大口大口地吞咽。
熊新昌待着的地方关的都是还未审判的犯人,一个长着黑皮肤容长脸,深色帽子直压在额头,几乎挡住眼睛的狱卒向熊新昌走近,临近时正听见熊新昌嘴里念叨吃的。
他随意伸手将馒头仍在牢室口,用手里的铁棍用力敲了敲牢室沉重的木头,“你,过来过来!躲着等死呢!”
熊新昌被他敲木头的“哐哐”巨响吓的又是一个哆嗦,愣了半天才磨磨唧唧地蹭到门口,眼神嫌弃地看着地上的馒头,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夜露冻得双手哆嗦地解开了自己腰上挂着的玉坠儿递过去,声音又细又小道:“烦劳送点吃食。”
狱卒捏着玉坠儿,仰脸对着墙壁上挂着的灯照了照,啐了一口道:“等着。”
过了半晌拿了一个油纸包,里面装着两个拳头大小的半温不凉的包子,扔了进去,看到熊新昌一脸嫌弃的吃完包子,对着他拱了拱手要往回去,他伸手抓了熊新昌的袖子,将他拖到门边,慢悠悠地开口道:“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别人给的东西都敢吃,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