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未仔细学过那帝王权衡之术,年幼时到底也曾被自家老娘逼着看过不少兵法史书,对这朝中的党||派|争|斗和他父皇每行一步时的所思所想,亦算有两分自己的见解。
由是他此时再给这帮脑子本来就不见得有多笨、只是懒于念书的纨绔们粗略讲起朝中之事,倒还真有些似模似样、有理有据。
诶嘿,这么一想,他还挺崇拜自己的。
墨书锦心下如是喜滋滋地想着,一面偷偷拿眼角瞅了瞅先前开口问他的那名纨绔。
后者低垂着脑袋,搓着下颌似在认真思索,墨书锦瞧见他那副样子,忍不住偷摸揪了揪袖口。
其实他一开始的那一大段话,原本便是说给他听的——毕竟除了这位姜二公子外,其余人的父兄,至多也就能算是一时鬼迷心窍,顺势对着伯府来了番落井下石。
但姜思然就与旁人不同了,他那亲老子大理寺少卿姜柘,那可是实打实的侯府党羽、靖阳伯府一案的主谋。
——此案一旦被彻查完毕,他爹少说也得丢了官职,或者严重些,干脆就此失了小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咳,所以,情况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想法越飘越远的墨书锦假咳一声,强行拉回了自己的思绪,顺带冲着那周围的一大圈纨绔,微微扬了下颌。
“诸位究竟要不要继续随着本殿掺和此事,这就权看诸位的选择了。”
众人闻此又是一默,少顷后便陡然炸开了锅。
除了个别胆小怕事的纨绔退出了公堂,余下的一众公子哥们简直是笑闹成了一片沸腾的海。
“好家伙,这世上竟还有能让我老子吃瘪受训扣月俸的好事儿?”某纨绔怪声惊叫,“这也太快乐了!”
“干,必须干,殿下,只要您能让我老子吃瘪,从今儿起,殿下您说东小的绝不往西,殿下您说打狗小的绝不撵鸡!”
“对对,必须干,刚巧前些日子我家那老头才揍了我一顿,我这会正琢磨着要如何捉弄他呢!”另一纨绔疯狂点头。
得知自家不慎犯了事的亲友大半是死不了后,他们心头残存着的最后那点忧虑,便随着墨书锦的那两句话的脱口而一起烟消云散了,余下只剩满满的兴奋与幸灾乐祸。
关键是“能令自家老子挨陛下训斥并罚俸”这事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在场的众人都是那等上蹿下跳、斗鸡遛狗、成日没什么正形的纨绔,平日里挨惯了揍,而今冷不防有个能让自家那代表了绝对威严的父亲受训的机会,自然是个顶个的精神了起来。
墨书锦看着这帮没出息的玩意,只觉脑仁不住地一阵胀痛,他转眸望向那之前问过他后,便一直不曾出声也不曾离去的姜思然,飘了飘眼神。
“咳,姜兄,你以为呢?”青年攥拳虚咳,姜思然循声怔怔转过了脑袋。
众纨绔们闻声默默给姜思然让出一条宽阔的路来——他们只是纨绔又不是傻子,当然清楚大理寺少卿姜柘在当年的靖阳伯府一案中,到底扮演了个什么样的角色。
姜二哥这,搞不好就要亲手把自家老子送进天牢里啊!
纨绔们齐齐无声咂了嘴,姜思然则在怔愣了半晌后,不大好意思地伸手挠了脑袋:“是这样,殿下,我刚才在想……”
“如果我能想到法子,劝动我爹,让他主动向陛下认错并帮着一起查案、指认那些所谓的‘始作俑者’,陛下能不能对他从轻发落呀?”
啊这。
墨书锦抿嘴思索了一息,下一瞬果断而坚定地点了头:“肯定能。”
“姜兄,你认得如今的礼部尚书何康盛何大人吗?”
“上一个主动向父皇投诚倒戈的就是他。”
“只不过,姜兄,令尊此番的性质跟何大人不同,从轻发落是没问题的,但明罚实赏是决计不可能的。”
“本殿估摸着,令尊只怕还是得挨训受罚,说不准还会被贬个一两级的官——”
“再者。”青年边说边搓了手,“姜兄,你确定你能劝得动你老子吗?”
第692章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唔,应该是差不多可以的。”姜思然颔首,面上赧意不由愈甚,“是这样的,殿下。”
“三四年前,靖阳伯刚被抄家问斩后不久,我那老爹曾喝醉过一次。”
“他醉了酒又不愿回房睡觉,就一直抱着家里前院那根大漆柱子在那鬼哭狼嚎,我凑上去仔细听了老半天,才隐约听出来他在喊什么‘我对不起你’之类的东西。”
姜思然挠头:“那会我没明白他究竟在喊对不起谁,一度还以为说的是京中青楼里的那个小花魁……直到昨儿殿下您提起靖阳伯府的抄家旧案,我才想起来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