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恐再慢一分,便会被什么恶鬼罗刹盯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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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疼。
京中官邸,白景真拿布巾捂着眼睛,整个人死鱼一样的瘫进了大椅。
他从东宫回来后,已不知拿冷水洗了多少遍的脸,奈何他那发了紧的脑仁,到现在都还在那不停的阵阵“突突”。
打那日听了那句“暂且搬出去”,他心头便已对这位未来的扶离女帝失望了三分,连着这几日的授课下来,那失望更是干脆利落地被变换成了绝望。
他费了足足五日的功夫,好容易给她讲完了《春秋•隐公》,今儿心血来潮地翻出前面两篇随便一考,那熙华公主仍旧是答了个一塌糊涂。
——虽说她这回长了记性,不再嚷嚷着要让百姓们迁去他地了,但她改建砖城石堡,将城中百姓挪进去全民皆兵,这又和先前那句“搬出去”有什么区别?
她怎么不建个大型斗场,让隐公和共叔段俩人下去当面肉|搏死磕呢?
她怎么就不想着要上天呢??
白景真的喉咙里不住发了堵。
他原本还想着,等到元灵芷继任、大致稳住前朝后,在将他手头攒着的、这些日子寻到的路氏罪证一应交给她,让她借机立威,好一举坐稳了帝位,眼下看……
得,他还是乖乖循着七殿下的心意,来日寻个机会,把这些玩意,偷摸塞给静淑公主,且让那夫妻俩反目成仇去罢。
青年起身,一把扯了面上布帛,他这会总算是看明白了,在这场横跨了两个国家、两代帝王的博弈之中,只有他从头到尾,一直是被他们可着劲儿坑来坑去的那个。
七殿下从一开始就清楚,他不会那样诚心实意地与他合作,同样也预判了他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事。
他多半猜到了他会被元灵芷逼得绝望至极,所以放心大胆地玩了那出“放虎归山”,反正一切总归会如他所愿。
至于陛下,这老狐狸根本就是在勘破了七殿下的伎俩后,顺势演了出将计就计!
——左右依元氏这两个公主的倒霉样子,扶离是真没救了,与其任扶离被其他国家蚕食殆尽,他不如顺水推舟,将之转送给跟他有着切切实实血缘关系的亲外甥。
这说不得还能保一保他们元氏的血脉,留一留他们元氏的宗祠。
也能让境内百姓,少受一些征战流离之苦。
他竟不知该夸陛下这是用心良苦,还是——
白景真怅然叹气,换了衣装,动身赶往宫中面圣。
昨儿七殿下那头递来了消息,说他们已经入了扶离国境,今日便能抵达京城,若无意外,明日就可与陛下相会。
他本该在上午便将此事转达给陛下,怎料他那会被熙华公主气昏了头,一时竟将此事给抛诸了脑后。
罪过。
第562章 缘由
“哟,你来啦,”帝王寝宫之内,文煜帝倚着床壁,闲闲翻阅着手中的几本奏章,他抬眼瞥见门外站着的清隽青年,顺势拿笔杆虚点了榻前的木凳,“坐。”
他今日的精神尚可,心情也仿佛不错,连带着满是病态的面上亦多了两分血色。
“阿衍那小兔崽子怎么说?”元濉漫不经心地翻了页奏折,拿朱笔随意批了个“阅”字,“是今儿晚上见,还是明儿白天见?”
他这两日的身子突然见了几分好,有时还能多出些余力批批奏章,只是这样的好转非但没让宫中御医们胸中之气松出半口,反倒是令他们心下愈发紧张起来。
包括文煜帝在内,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帝王这身子根本就不是大病渐愈,而是回光返照。
——元濉剩下的天命不多了,想来扶离国丧,也多半就在这个把月内。
“如无意外,明日酒楼见。”白景真闻言微怔,下意识顺着帝王所问答了话。
话毕他面上却忽然起了些许诧色,青年瞠目,就手挠了挠头:“陛下,您怎么……”
他还没说明自己的来意呢,陛下怎就猜出来了?
“你说呢?”元濉嫌弃万般地翻了个白眼,顺手抄起另一册奏章,“你在这时间找我,还能是为了什么,再说……朕在京中养的那些耳目,也不是吃白饭的。”
“景真,你该不会是这两日教熙华教的,脑袋都不好使了吧?”
嗯,别说,他还真被熙华公主气得脑子都要打结了。
白景真讪然摸鼻,举目望天,榻上的帝王瞅见他这副样子,禁不住挑唇嗤笑一声:“不过话说回来,这几天书教下来,景真,你有什么感觉?”
感觉?这还能有什么感觉?
他这两天教人教的头都麻了,眼见着就要没感觉了!
青年惆怅不已,抬手掩面,半晌后叹息着吐出口气来,语调甚是委婉:“陛下,熙华殿下她……似乎不大喜欢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