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也不分劳什子的士农工商,一来二去,民风竟比别处还简单淳朴了不少,百姓们对那往来不断的他国商队游人,也早就见怪不怪。
这的确是个极适合会面的好地方。
“果然是久经沙场的国师大人,小脑袋瓜转得就是快。”少女含笑捏了捏小姑娘的面颊,“真不愧是咱们老慕家的种。”
“阿姐,您可别臊我了,这才哪到哪,您继续说那次见面的事吧。”慕惜辞被自家阿姐闹了个小脸通红,忙不迭打断了她的话,“爹爹呢,爹爹也去了吗?”
“唔,为了避嫌,爹爹他之前是不会去的,”慕惜音眉眼一舒,笑意温软,“但那时我和阿宁的年纪还太小,爹爹怕娘亲一人会看管不过来,便也跟着去了。”
“舅舅见了他,还给了他好一顿毒打呢。”
“爹爹挨打的样子,想来一定很是好笑。”小姑娘咧嘴笑开。
想到她那一辈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老爹,要被自家舅舅按在地上一顿暴扣,她就憋不住地想笑。
“确实挺好笑,只可惜我当年还提不稳墨笔,没能将他那样子画下来。”少女转眸幽幽叹出口气来。
“外婆和舅舅的脾气倒是极好,当时他们还提议说,让娘亲每年挑出个合适的日子,一家人可以在那天赶去虞朱好生聚上一聚。”
“奈何次年夏初,娘亲刚怀上你不久,南疆就又生出了乱子,爹爹奉旨平乱,几个月后再回来,娘亲都快足月临盆了,再之后……”
“罢了,不提这些,阿辞,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慕惜音闭目轻轻晃了脑袋,一面安抚似的拍了拍小姑娘的手。
她怕再往后说便又提到了那桩伤心事,平白惹得自家小妹难过不说,她心里不舒服。
“还有一件,阿姐。”慕惜辞仰头定定望向了少女的眼瞳,“就是有关娘亲当初离开的扶离时候的事。”
“她有跟您详细说过,她究竟是怎么跟外公他们争执起来的吗?”
慕惜音闻言忽的愣了愣:“这……这确实没有,她从前只提过那么一次,说的也是语焉不详,我大致听出来是因着她想远嫁乾平的事,具体便不清楚了……”
“阿辞,你怎会问起这个?”少女蹙眉,她只觉这小丫头今日问出来的东西浑不似随口一提,脑中忽的灵光一闪,“……阿辞,你们那不会是又得到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了吧?”
“这倒也不算是不得了。”慕惜辞敛眸放轻了声调,“阿姐,你知道那批死士吗?”
“就是前阵子在聿川林郊埋伏爹爹和二哥的那批。”
“那批人后来被阿衍手下的人偷偷送回了京城,就关在听澜水榭。”
“我们在审问那批的人的时候,在其内发现了白家的遗孤。”
“扶离的那个白家,昭武将军府。”小姑娘的嗓音放得愈发低,“外婆的娘家。”
“然后,我们自那位白氏公子的口中,听到了有关娘亲当年离开扶离时的另一种说法——”
“而那个说法,牵连到了扶离的帝王。”
慕惜音唇边的笑意骤然一僵。
第501章 这便是他们的代价
少女娇美的面容一寸一寸地惨白下去,听着自家小妹说出来的那几句话,慕惜音几乎是在瞬间便想通了其间的关窍。
镇国将军府温氏在扶离的地位与国公府之于乾平无异,那文煜帝元濉又与她娘亲为同辈之人。
扶离民风国情不比乾平,她从前亦尝听人说过,文煜帝与他们陛下不同,那是个疑心极重的帝王。
一个生性多疑的帝王,定不会任由臣子们手中攥有太多权柄——尤其似镇国将军府这般重权在握的,他们定会成为他的眼中之钉。
那么,世间又有多少种方法,能牵制住这样的朝臣?
代价最小、最易达成的方法,又是哪一种?
这无疑便是……
慕惜音的眼瞳有着刹那的紧缩,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近乎发不出半点声响。
她空着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又费了好一番功夫,方能略略挤出几个字。
甚至即便如此,那脱口的声线也是沙哑不堪:“……阿辞,你的意思是,当年文煜帝元濉,有意迎娶娘亲入宫为妃?”
“是这样。”慕惜辞应声垂下眼睫,“并且原本只是有这个意图,在他得知了爹爹与娘亲的事后,险些便成了强娶。”
“依照那位白氏公子的说法,娘亲当年与外公他们断绝关系是不得已而为之,是演给元濉看的一场大戏。”
“他们赶在那圣旨走出皇宫之前硬生生将娘亲送出了扶离,镇国将军府为此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前生阿衍即位接手扶离大统之时,镇国将军府温氏手中的十三万精兵,已被元濉等人盘剥去了五万,姻亲昭武将军府白氏也只剩下了白景真一个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