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笑吟吟地扭了身子,激动中他不慎彻底松了臂上扒着房瓦的力道,滑溜溜的软泥登时送他下了房顶。
慕大国师只见那趴在房顶的老货“嗖”一下便不见了身形,继而她屋后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诶呦——”
檐上的积水被这响动震得颤了又颤,而后毫不犹豫地挣脱了房瓦的拘束,恶狠狠砸在了少年面上,墨君漓摔了个四仰八叉,脑袋懵得一时记不得要挣扎起身。
这声响最终惊动了缩在屋内拾掇杂务的灵琴,小丫鬟扶着门框,着急忙慌地抻出了脑袋。
她听着那动静,以为是自家小姐一个不察拌上了院中碎石,这会见慕大国师还好端端站在院子中央才偷摸松出口气来。
“小姐,您没事吧?”灵琴眨巴着圆眼满目好奇,“方才那是什么动静,要不要婢子过去瞅一瞅?”
“放心,我无碍。”慕惜辞唇角一勾,凉凉一笑,“刚才只是有只傻狗没抓稳屋瓦,不小心从房顶摔下去了。”
“问题不大,等下我去看看就好,你不必担心。”
“傻狗?”灵琴懵然,跟着她怔怔重复,“从哪冒出来的傻狗?”
“谁知道呢,就那么窜上墙头又跳上了房顶……”小姑娘闲闲摊手,“许是隔壁养的,趁人不备跑出来的罢。”
“喔,这样啊。”小丫鬟若有所思,细声嘀咕着缩回了脑袋,既不是什么要紧之事,她便无需去看了——眼下还是收拾屋子最为重要。
“嗯,你且忙去吧。”慕大国师垂着眼睫飘了眼神,抱着手臂踱去了主屋之后。
——她要好好看看那只摔了的傻狗。
第494章 狗生艰难
少年蒙叨叨地仰躺在地上,头顶的斗笠早在落地时便被摔得飞脱出去,眼下正可怜兮兮地窝在一旁半枯半绿的草丛上。
好在慕大国师不曾在主屋之后的这一小片空地上铺砖设石,被雨润过的泥地虽泞,却不会教人一个不慎摔断了腿脚。
慕惜辞抱着双臂,歪了脑袋,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墨君漓瞅见她来,下意识地眨了眼。
他身上浸了一重又一重的泥水,他脸侧亦被溅上了点点的污泥,他神情懵然恍若不知自己身处何地,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嘚瑟。”小姑娘抬脚轻轻踢了踢少年身上披着的那件蓑衣,“你看,摔了吧?”
浸了雨的稻编蓑衣像一张粗糙又打了结的熊皮,衬得墨君漓活似一只被饿瘦了的可怜小熊。
慕大国师敛眸冲着那仍旧断着片的少年伸了手:“你瞧瞧你,这样躺在地上哪还有半点皇子的样子,快起来。”
“……嘤。”墨君漓垮了唇角,委屈巴巴地嘤了一声,软趴趴地挪了指头。
慕惜辞见此不禁脑仁一痛,继而本能地抬手按了按眉心。
得,这傻狗浪大发劲儿了,她看他这下子是干脆把脑子都给摔没影了。
就挺愁。
小姑娘怅然叹息,半晌后认命地弯腰俯了身。
她本想辛苦一番,把这摔傻了的老货直接拉起来,岂料不待她的指尖触到少年的手腕,那人便先一步将爪子藏去了身后。
“脏。”墨君漓眨巴着眼睛蹙了眉头,面上无辜可怜之意愈甚,“沾上了不好洗的。”
“万一被灵琴他们瞅见了也不好解释。”
慕大国师被他这一出气得发了笑:“那你自己起来。”
“嗯。”少年委委屈屈地点了头,又顾自在地上瘫了许久,直到那被摔断了线的脑袋彻底恢复了正常,这才晃晃悠悠地爬起了身。
深褐色的泥汤顺着蓑衣向下流淌,滴滴答答地淋了一地。
墨君漓只觉自己头发的每一个缝隙里都浸满了淤泥,每一根发丝都被那泥色包裹到窒息。
浮岚轩的屋顶虽不算高,这一摔却胜在了猝不及防,少年觉得自己的老胳膊老腿老腰老屁股被摔得仿若散了架,到处都漫着股说不清又道不明的痛。
他想他这辈子大概都不想再在雨天爬那劳什子的屋顶了,更不想在雨后见到劳什子的彩虹——
嘶~狗生艰难。
墨君漓按着差点被摔拧劲儿了的老腰龇牙咧嘴,一面费劲巴力地拾起躺在草丛里的那只斗笠。
慕惜辞见状自兜里摸出块干净帕子,没什么好气地上前擦了少年脸上溅着的那几处泥点,杏眸深处隐着点点不大明显的关切:“瞅你这狼狈样子。”
“这下摔的疼了吧?”
“疼。”墨君漓瘪了嘴巴,眼眶一红,眸中那水雾说来就来,眨眼便蓄了满眼。
“疼就长长记性。”慕大国师憋不住偷摸翻了个白眼,抬指一戳少年的脑门,“下次雨天少往那房顶上窜。”
“有什么急事,趴在墙头喊我,或是干脆写在纸上扔进来都好,总之莫要再爬房顶了——记住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