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会不会疑心她娘远嫁乾平,是为了将扶离的军中要务,偷偷传递给她爹?
他会不会认为温妘明面上与扶离温氏恩断义绝,实际却是藕断丝连;会不会怀疑温氏早已私通了外敌,有叛国谋反之意?
她娘初初远嫁之时,昭武将军府还好好的,白氏怎就会在她娘离开扶离不到一年后便陡然蒙灾,被人构陷至抄家问斩?
从前她不大清楚扶离前朝之事,也不清楚元濉动过那样的心思。
而今她知道了……而今她知道后,再回过头去重看这一切的一切,只觉越看越是毛骨悚然。
“所以……我在想,萧淑华背后,会不会是另有出谋划策,或是替她收拾痕迹之人。”慕惜辞放轻了声调,眼睫不受控地颤了又颤,“或者说……”
“或者说,这个一直以来帮着萧淑华的人,是不是元濉,或是他派去的人?”墨君漓顺势接过小姑娘的话,继而稍加思索,“理论上来说,不无可能。”
“温姨的身份终究是特殊了点,温府在扶离的地位,等同于你们慕家在咱们乾平。”少年说着抬手一搓下巴。
“我没记错的话,等到我前生接管扶离之时,镇国将军府温氏手中还攥着约莫八万的精兵,占了扶离总兵力的六分之一。”
“这还是被元濉和路惊鸿等人轮番削减之后的。”
“若放在镇国将军府的鼎盛时期,温氏手中少说捏着十三万精兵,光是一个京畿,就曾陈列过精兵两万五千余人。”
“这两万五千的温家军与扶离那一万九千名禁军一内一外,两股兵力恰呈合围之势,牢牢护住了扶离京城——扶离京城,曾是全扶离最安稳的地方。”
“这样一想,若依着我那好舅舅的性子……”墨君漓皱了脸,“他连我娘都能怀疑,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若依他那多疑执拗的性子,搞不好还真要怀疑温姨远嫁就是温氏的阴谋,认为镇国将军是想勾结慕氏,犯上作乱,举兵谋反。”
“不过温家势大,他想动镇国将军府,总要拿出充足的证据。”
“而温氏之内本密如铁桶,难以寻到可撬开的缝隙,最好的突破口,就成了远嫁乾平的温姨这里。”
“但他不可能寻到证据的。”慕惜辞微一颔首,“我娘和我爹是情投意合,温家也没想过谋反。”
“他当然寻不到证据,或者说,他心中也清楚自己会寻不到证据。”少年冷笑,“可这并不会减弱他的疑心。”
“他那样的人,只会以为这是慕氏与温氏联起手来上演的一出好戏,而后继续搜查,但凡有丁点的蛛丝马迹都会被他放大数倍……”
“直至最后,恼羞成怒,干脆破罐子破摔,杀人灭口。”
宫闱之内,有的是能无形之中便夺人性命的秘药,也有的是法子抹除那小小的动手痕迹。
倘若将一直躲在萧淑华,点拨她、引导她的人代入为天家养出来的死士或探子……这事反倒合理了不少。
“现在看来,关键便在于能不能找出元濉插手此事的证据来了。”
“你这么一说,阿衍,我刚刚还想起一桩事来。”慕惜辞闭目缓缓倒抽了口发凉的气,“我娘亲两次生产,均遭遇难产。”
“但两次难产的诱因不尽相同。”
“她怀着阿姐和我二哥的时候,萧淑华还不曾进府,仍旧是萧家的嫡出大小姐。”
“但那一次,我爹远在南疆边境,时值桑若国中政|变,新君即位,接连吞并南疆数个小国,而后将刀头直指了乾平。”
“结果,在临近我娘临盆之时,府中收到了前线传回来的‘战报’。”小姑娘语调微顿,嗓音骤然一冷,“战报中,说我爹在战场上身中数发毒箭,不治身亡。”
“我娘亲由是受了惊吓,当夜便遭逢难产,但好在她的身子一向强健,虽逢难产,却无甚大碍……”
“后来直到她出了月子,才知道当日收到的,是封伪造得极像的假战报。”
第465章 现学现卖
军中战报自不比寻常书信,所用纸张信封皆是特制之物,内容也多以密语写成,且那信笺上还需盖上军中的官符兵印……
她娘是将门之后,对这些东西应该相当熟悉,就算当日确乎是有些关心则乱的意思,也不会被一封粗制滥造的假战报给蒙骗过去。
是以,那战报不该说是“伪造得极像”,应当是仿造得与真品近乎一模一样,唯有这样的假战报,才能骗过她出身将门世家、对战场上的一切颇为熟识的娘亲。
再放眼普天之下,不仅知晓慕家军所用的官符兵印究竟是什么样子,还能仿造出与之几乎相同的仿品,并有机会截获军中所用信纸信封的人,又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