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想等着寒泽使臣离京后,便借着彻查聿川郊区埋伏一事,强行翻出墨书远等人通敌叛国的案子,甭管三七二十一,先快刀斩乱麻地卸下他们的左膀。
而后再召湛明轩回京述职,由他上疏恳请重查伯府旧案,以此引出侯府一脉多年结党营私、贪墨朝廷银钱、构陷朝中重臣的一干罪孽,顺势折了他们的右臂。
只是这样一来,云璟帝等人在暗地里经营多年的势力网络与手中底牌,便会有相当大的一部分,不可避免地要被推至台前、翻上明面。
如此,势必会令墨书远等人心生忌惮之意,往后再想捉住他们的尾巴,将之彻底铲除,就困难了。
但墨君漓他们商议出来的那套法子却截然不同。
在他们的筹谋之内,扯出聿川一事之人并非乾平,而是寒泽。
他们乾平不过是顺水推舟,借由寒泽四皇子“私通外敌”之事,循着他们寒泽朝臣的口,依势向下查了查聿川的那场埋伏,再顺理成章地摸到随聿、摸到寒泽皇都。
最终,摸到五皇子墨书远通敌叛国,乐颠颠地看着他们内部狗咬起了狗,几乎不费一兵一卒,便能轻松拉下墨书昀。
还白捡了北疆寒泽这么大的疆土。
等着寒泽内乱,叶知风正式向乾平求援,他们还可顺势派出本就留守在北疆的湛明轩——再加一个慕修宁。
如是,两个亟需战功的年轻人,便能顺利捞上一笔功绩,这样,湛明轩回头再上疏请查伯府一案的底气也会更足、慕修宁替慕惜音求赏赐婚的腰杆亦能挺得更直。
他“迫于形式”答应两人请求时的无奈,自会显得更为真实。
“唯一一点的小问题,就是倾韵和音丫头的婚事,恐怕要被多延后那么三五个月了。”墨景耀犯了懒,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往后一倚,瘫成一团。
“不过,他俩等了那么久,倒也不怕多等这么三五个月,万一你伯母闹起来,大不了就让你大伯多跪几个时辰的搓衣板是了……反正他皮糙肉厚,不怕跪。”
“反正也不是你跪是吧,老头。”墨君漓无情拆穿自家老子的“龌龊”心思,他大伯那能叫皮糙肉厚吗?
分明是他膝盖上绑着的护甲够厚!
“得了老头,我回府了,你早点休息。”少年撇嘴,见人走得差不多了,作势便欲翻窗重新沿小路溜出皇城,云璟帝见状连忙出声拦住了他。
“等会,我话还没问完呢。”
第452章 引荐引荐?
墨君漓应声驻足,转身抱胸,好整以暇地微抬了下颌:“嗯哼?”
云璟帝看着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心头好不容易升起来的那点欣慰,刹那就变成了满满的嫌弃。
他稍显头痛地抬手按了太阳穴,开口时声线都带了点说不出的怅然之意:“阿衍,有件事我想不大明白。”
“那什么灵宫,圣女,占星术士和望气术……这些玩意,你是从哪听来的?”
“她又为何要放弃寒泽,放弃叶氏,转而投奔于你?”
这倒不是他怀疑自家崽子所述之事的真假,也不是他质疑阿衍识人断事的能耐,关键是这玩意,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世人皆知寒泽皇都设有灵宫,也知道历代灵宫皆是所谓霜华神女的“化身”,负责为国祈福、庇佑百姓与占算吉凶祸福,却甚少有人听闻,她们是什么“占星术士”。
倘若那叶知风真是位道行颇深的占星术士,那她又凭什么选择了乾平、选择了阿衍?
想来依着她的本事,她应当完全有能力接手过寒泽的乱摊子、整治好寒泽前朝才是。
哪怕寒泽的气数当真是如她所言的所剩无几,哪怕寒泽当真会在十年之内彻底覆灭,她身为叶氏的长公主,难道不该誓与国家共存亡吗?
怎就会这样轻易地放弃了自己的母国,轻易放弃了叶氏?
墨景耀想着不住拧起了眉头,他想不清楚。
假若这事换了他,假若某一日真有位术士站在他面前,跟他说他们乾平的国运仅剩下不到十年——不,别说十年,哪怕只剩一年,一个月,一天——
哪怕只剩下一天,他都会死死地守在京中、守住他们墨氏三百年来打下的江山。
大不了,便是君王死社稷罢了。
帝王仰着脑袋缓缓吐出口浊气,倚在窗边的少年闻此却微微勾了唇角。
“不瞒你说,老头,”墨君漓慢悠悠垂下眼睫,半张脸被霜华映成了微凉美玉,余下半张则隐在了阴影之中,“这些问题,我那会也曾问过长公主。”
云璟帝瞬间来了精神:“那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她身为寒泽长公主,自然不愿见祖宗基业被毁于一旦。”少年回忆着叶知风白日里的样子,轻声重复,“但她不光是寒泽长公主,更是灵宫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