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本殿想的是雎……”少年的声线轻挑而满是戏谑之意,令墨书远下意识便张口吐出了实情,然而话未说完,他一个激灵间突然回过了神来。
——他在干什么?
他刚刚想说的是什么?!
墨书远悚然瞠目,看向墨君漓的眼神中写满了忌惮。
现下立在他身侧的俱是朝中文武重臣,倘若他方才当真把那两句话说出了口,万一教旁人听了去,他来日要如何在朝中立足!
该死,差点便上了他的套、中了他的计!
青年暗暗咬牙,少年见状,面上的笑意却是越发轻纵开怀,他睨着墨书远,佯装一副失落之状:“五哥的反应倒是极快,真可惜。”
“我还以为……能听见什么有趣的东西呢。”
墨君漓话毕,便悠然自得地收回了目光,徒留墨书远在原处又气又恼、两目森然。
二人言语交锋间,那寒泽的使臣已然露了面,一道纤细缥缈的素色身影翩然下车,行至云璟帝身前,对着这位和蔼而不失威严的帝王恭敬地行了个礼。
“寒泽长公主叶知风,见过乾平帝王。”叶知风敛眉低目,声线是惯来的干净冷清。
她清楚乾平并非寒泽,乾平之人亦并不信仰他们寒泽的那位“霜华神女”。
在众人眼中,她能被选为使臣,大抵依赖于她体内淌着的皇室血统,是以她在向云璟帝介绍自己时并未提及什么“灵宫圣女”,只说自己是寒泽的长公主。
“公主免礼,”墨景耀微微颔首,和颜悦色,“此地去寒泽甚远,公主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他见叶知风的年龄甚小,与慕修宁等人差不多大,言辞间便不由自主地多了两分慈祥之态,这倒是让叶知风小小地惊诧了一瞬。
看来乾平……果真是处处都与寒泽不同。
叶知风心下暗忖,起身抬眸时,目光不经意扫过城门外站着的那一排排朝臣女眷,恰撞上慕惜辞略带探究之意的眼神。
两股视线在空中不期交汇,二人刹那心神震颤,只一息便看清了彼此眸中化不开的惊讶之色。
叶知风的瞳孔微缩,她从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这样浓重的死气,也从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这样耀目的生机。
——一半是生机,一半是死气,两种浑然矛盾的东西在同一具躯体上交融了个彻底。
除此之外,她还看见了隐在那两股气机之下的可怕功德,那是近乎于救世的不世之功。
更重要的,她看得出来,那位姑娘的道行极深,并非她所能匹敌。
她想……她大约找到那位“破局”之人了。
叶知风垂下眼睫,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随着墨景耀等人缓步走上前来。
待她走近,四下顿时响起片此起彼伏的抽气之声,不少人眼中不受控地流露出些许惊艳。
若说慕惜音是尘世间最为纤弱柔婉的倾国绝色,叶知风便是那山巅之上一捧终年不化的清冷霜雪。
她一身素色长裙,袖口裙摆上攀着大片混了银丝的月白霜纹,她眸光淡淡,柔唇微冷,只静默地立在那里,就是一段星月之下的沁凉风霰(音“现”,雪粒)。
似月华清辉,又似枝头雪芒。
甚至连她的眼睛也是浅而淡的琥珀之色,静沉沉,流转着一线星辰的冷光。
占星术士。
慕惜辞的眸底泛起一阵暗色的缓流,她先前以为这位北疆圣女会是位断命的卦师,却不想她竟是个占星术士。
不过,仔细想想寒泽信仰的“霜华神女”,霜华本为月光,日月又是观星术内极为重要的两星……这样一看,灵宫圣女会是位占星术士,倒没那么难以理解了。
占星术士占星观气,借星辰之力推衍吉凶祸福,较其他术士更为依赖天地道法,可以说,是术士之中,最相信“天命”的一类人。
在他们眼中,星辰运行的轨迹,便衍化着这世间万物的生长之道,极难违逆。
这与她平常用星盘衍卦还不大一样,她排的大多是些奇门遁甲,所看之星无外那么几个,也不用时时盯着天上星辰。
占星术士们则既要占星、又要观气,讲七政四余,星命神煞,盘中星与天上星都要看。
如此说来,这位北疆圣女,说不定已经觉察到此行之内的诸多异处了。
比如她爹身上生死之相的相易,再比如寒泽那被人盗去了一半的国运——
小姑娘缓慢地眨了眼,这局面显然更有意思了。
第405章 想歪
这厢的慕大国师越想越觉兴奋有趣,那厢的墨绾烟却像是被人拿钉子钉在了原地,久久不曾动弹一下。
小公主的一双猫眼瞪得滚圆,巴掌大的小脸无由来便苍白了几分,她抿着唇,定定锁着那由远及近的一行人,广袖内的五指悄然收拢成拳,耳廓之内,嗡鸣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