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他最敬重的人是她的大伯。
而她最向往的,则是那满是严寒与风霜的边关。
那里或许比不得京中这般闲适安逸,但那里的天地,一定比京中来的广阔。
除开那仅存在于她父亲口中的荣光外,“慕”这个姓氏,没给她带来任何别的东西。
她也想切身体会一番父亲曾向她描述的淋漓畅快,她也想像慕家每一代子女那般,站在那无尽的沙场上。
也想随着堂兄与大伯,去摸一摸那霜刃冰凉。
哪怕她不会武艺,也没有多强健的体魄,她仍愿做营中的一名小小厨娘,她不怕吃苦,她只想去见识见识那轮关山之上的月。
国公府外、与京城相距万里之遥的月。
她不想一世都被困在栖云馆这一方渺小的天地里。
做一株野草也好,起码能疯长过漫山遍野,她不甘心就这样被锁在内宅的方寸之间。
她想,这是隐在慕家子女骨子里的执着,是一缕被镌进了血液间的风。
纵然她是不被承认的、除了一个姓,什么都没有的那个。
“三小姐说笑了……”绿衣姑娘的喉咙发了涩,她神情恍惚,梦呓似的喃出一句,“诗瑶一介卑微庶女,哪里称得上是慕家的子女。”
“四姑娘,你无需自轻自贱,不是嫡出便能算得上是我慕氏的子孙的。”慕惜辞含笑摇头,她伸出一指,隔着虚空,轻轻点在慕诗瑶的心口,“你这里有一道魂。”
“那是我们慕家儿女独有的一道魂。”
一道清清正正、赤血丹心、自由而不屈服的魂。
她在慕诗嫣的身上寻不到它的影子,但她却在慕诗瑶的眼中捉摸到了它。
也许慕诗嫣年幼时心中也曾有过这道魂的,可它终究在萧淑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教养”下被消磨掉了。
慕诗嫣,已浑然不像是她慕氏的子孙了。
……一道魂。
慕诗瑶神情恍惚得更甚,愣神间,阮眉烟已然沏好了茶水,端着茶盘娉婷而至。
她瞧见自家女儿面上的怔愣,不由微微蹙了眉:“瑶儿?怎的又这般失礼了。”
“娘……”慕诗瑶木然晃了眼珠,半晌方略略回了神。
阮眉烟见此颇为无奈,只得冲着慕惜辞福了福身:“三小姐,瑶儿许是昨夜不曾睡好,方才会作出这副模样……今日她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小姐见谅。”
“阮姨娘,言重了。”慕惜辞弯弯唇角,她对这位进退合宜、举止有度的姨娘倒是颇有好感。
就是这性子太柔弱了些,否则依她的聪慧,前生也不至落得那般下场。
“都是自家姐妹,论不上什么失礼不失礼的。”慕惜辞敛眸,一面端起茶杯浅啜一口,笑着夸了句“好茶”。
“栖云馆的茶水粗陋,小姐不嫌弃就好。”阮眉烟展颜,离去前悄然推了推仍旧有些晃神的慕诗瑶。
后者抿着嘴唇,一时失了言语,慕惜辞则慢悠悠喝光了杯中茶水,起身拍了拍绿衣姑娘的肩膀:“四姑娘,时辰未到,你且先静候着佳期。”
第273章 撞死了就加餐
“好了,这茶我亦喝完了,便不叨扰你与姨娘,先行回去了。”
慕惜辞话毕,径直向栖云馆外走去,慕诗瑶见状,下意识喊了一声“三小姐”。
“四姑娘可还有什么话?”慕大国师回了头,笑吟吟地看着面前这半大的姑娘。
“我……不是……这……”绿衣姑娘的舌头打了结,她支吾良久,到底没能吐出个囫囵话来。
她本能地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委实不清楚自己究竟该说什么了。
好像什么话都不大对,又好像什么话都不该说。
于是慕诗瑶讷讷的息了声,慕惜辞见此情状,不由细眉一舒,面上笑意愈盛:“四姑娘,平日若有闲暇,尽可来我的浮岚轩坐坐。”
“旁的没有,茶点定然是能管够。”
“……好。”慕诗瑶闻言微怔,柔唇无声翕合了半晌,许久才吐出那一个“好”来。
仿佛除了这个字,她也说不出别的来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慕惜辞颔首,迈出栖云馆的步伐轻快万般,她知道,与似慕诗瑶这般的聪明人打交道时,“尺度”二字格外重要。
她与韵诗不同,后者是做了十数年的侍女,早已习惯了自己“下人”的身份,纵然聪慧敏感,却不大计较所谓的“脸面”,她是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之人。
包括背弃旧主,包括要挟他人。
否则,当日的她,也就不会想着拿慕诗嫣丢失清白、当日又试图买凶伤人的事来威胁她了。
慕诗瑶不一样,她虽是庶女,却到底仍是这国公府中的正经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