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这些东西自来也是我拾掇呀。”少年将头点了个小鸡啄米。
——开玩笑,这种小事,他哪里敢劳烦国师大人?
就是这小丫头今日走的倒是干脆利落。
墨君漓偷偷腹诽两句,默默捡起屋瓦上的废油纸和小瓷瓶,顺势翻袖一挥,内力成风,将房顶上遗落的那点点心渣滓,统统扫进了檐下的草丛。
翻回屋内的慕惜辞并未急着就寝,她只慢悠悠换下了一身黑衣,重新抓过扔在小架子上的外披。
小姑娘倚着窗台,静默垂眸思索了半晌,忽的俯身在桌边的小柜子里好一顿翻找,半天才从那柜子的最深处,翻出一小节她半个巴掌大的陈年柳木。
她也忘了这东西具体是从哪得来的了,只记得是某次上街,随手在小摊子上买的。
那时她见这东西年头够久阴气也够足,买回来指不定哪日还能用上,便随口问了问价。
那卖木头的见她衣料贵重,以为她是不识货的大家小姐,故意说这是截难得的老松木,抬了足有十倍的价钱。
她也懒得与他多说,直截了当地拆穿了他的意图,并将价码压到了最低,扔下了银子,转身便走。
那人本想与她计较两番,一转头却恰撞见了明轩怀里抱着的剑,至此他明白自己是不慎遇见了行家、踢到了铁板,只得闷声认了栽。
害,希望那卖木头的能长长记性,以后别再做这等坑人的活计了。
否则她下次遇见了,还去他那压价。
慕惜辞懒懒想着,一面摸出了那柄得了鞘的青铜匕首,自那截柳木上削出一块一寸来长、一指来宽、半寸来厚的小木块,继而将剩下的木料再次丢去了柜子深处。
这么大一截应该是够了,左右她又不准备当真拘着晁陵的魂魄不让他转生,也不准备养什么怨魂厉鬼,不过是从午时压到三更,问两个问题罢了。
她是个好坤道,坚决不给地府增添多余活计、不打扰人家正常生活。
慕大国师垂了眼,小心捏着匕首尖儿,仔细雕琢起手中那段柳木来。
这青铜刃惯来削铁如泥,她先前在流云观时,本就雕符刻印的一把好手,如今刻起这东西,自然也算是得心应手。
小姑娘的动作极快,不大一会便雕出只极小的带盖棺木。
她将那只小东西放在了掌心,十分满意地抖腕掂了又掂,随即捏着刀柄,从窗边的小花盆里挑了一小撮土,扔进棺中。
做完这些,慕惜辞歪着脑袋沉吟了片刻,到底提笔研墨绘了两张朱砂符来。
一张晾干后被她细细叠成小块,暂且压进了妆奁暗格,另一张则被她拿火折子点着了,扔进小瓷碗里烧成了灰。
那符燃烧时她也不曾闲着,趁机擦净了匕首、将之重新收入刀鞘,待那符火熄灭,她的青铜匕首恰已收好。
她低眸瞅了瞅小碗,确认那符已然彻底燃尽,这才摸出只镊子,把那碗里的符渣彻底搅散成灰,接着将符灰也收进了小木棺内。
得,这就基本成了。
等到晁陵行刑那天,她只要掐着那倒霉尚书人头落地的时间,麻溜将他的魂魄拘进这小棺材内,再将这玩意就近寻个树根浅浅一埋,便能营造出一个“他已入土”的假象。
如此一来,他的魂魄就会处在生死之间,不会立马被拉扯回地府,那头的鬼差亦不会急着寻他。
待到午夜三更,她溜出府来,招魂问鬼探明了他手头物证的存留之处,她把法诀一撤,再念上两段往生咒法,烧了这截小木头,一切便能归于原样了。
就是可惜,晁陵身为普通人,魂魄的强度不高,不能离身死之处太远,不然她能把这东西直接带到老货那边,他们找个暗室,白天问也一样,还更省事。
此外,她现下除了手中这柄青铜匕首,暂时没什么趁手的法器,到时候亦免不得要受累一番了。
啧,等这茬过去,她决计要好好坑墨君漓一顿美食大餐,以慰她这一番苦工劳力。
第260章 游街示众
长乐二十三年四月初四,京中大晴。
押送着晁陵的囚车缓缓踏过青石长街,与几日前的光鲜亮丽一比,现在的晁陵可谓是落魄至极。
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礼部尚书,眼下仅着了一身单薄破旧的沾灰囚衣,他头上套着木枷,两脚间亦拴着条手臂粗细的沉重铁链。
平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长发,而今乱蓬蓬散作了一团,他露在衣衫之外的皮肤上,隐隐可见道道深色的血痕,像是已被人用过了刑。
此时才过巳正,又恰逢东西二集开市,正是街上车水马龙之时。
往来的百姓们虽不知那囚车里坐着的究竟是何等人物,却也知晓,能被这囚车拉上街的,大抵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