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当日姿态太过亢奋,草民先前不知这是道生公卷,这会不禁忧心万般;草民本欲劝殿下再细思两番,不料殿下轻信了卦象……”
“至于殿下是否曾与人泄露过会试考题,这草民着实不知。”
“那些信件,的确是草民帮着送出去的,可殿下的信件,草民又岂敢偷看?”
话至此处,青年怅然一叹,朝着台上的帝王再度恭谨地叩了首:“圣上,凡此种种,皆是草民劝诫不力之过。”
“还望圣上能饶恕殿下——殿下所犯过错,草民愿一力承担!”
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令在场众臣不由对解斯年心生了些许好感,且不论此事究竟谁对谁错,光凭这份衷心护主的态度,便值得众人多敬他三分。
众人心下生了赞许,被太监们死死按住的墨书诚却傻了眼。
“你胡说!”刚消停下来的墨书诚又一次挣扎起来,“你那日分明不是这样说的,是你说那卦象‘荣显至极,无往不利’,你说的分明是这个!”
“是,殿下,单论那卦辞,的确是‘荣显至极,无往不利’。”解斯年不曾抬头,声线之内只多了些道不明的悲痛,“可是殿下,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至。”
“那卦虽是大吉,其后却隐着凶相,小人本想给您详细讲解其中利弊,您却只听到那两句‘大吉’!”
“罢了,殿下,您的过错,便统统交给小人吧。”
“还请圣上,饶过殿下!”
“放屁,你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墨书诚急红了眼,“父皇,他说谎!”
“他在骗您,骗大家,他从未劝过儿臣……从未!”
云璟帝缄默不言,殿上朝臣亦无一人相信墨书诚所言,相较于这个整日醉心于黄老学说、不学无术的皇子,显然是那位看起来忠心耿耿的术士所述,更为可信。
一时间,殿上只剩下墨书诚癫狂尖锐的声调,跪在解斯年身边沉默许久的刘四,突然开了口:“先生,事已至此,您还要护着殿下吗?”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即刻被吸引了过去,刘四见此情景咬了咬牙,跪着往前挪了两步,重重磕头。
“陛下,解先生的确说了谎。”刘四道,“当日是殿下看罢了公卷,找见了书生藏在公卷内的贿银,决心收下这两人。”
“先生看到贿银,不愿见他行此岔路,出言阻拦,殿下却以卦象为由,分毫不听先生的劝阻——”
“刘四!”解斯年厉声,“不可这般说殿下。”
“先生,小人实在是见不得您受这样的委屈!”刘四摇头,“陛下,先生自始至终都在劝阻着殿下,是殿下一意孤行,要与那两人亲近,这才酿成今日大错。”
“先生方才说的诸多谎话,也只是为了保全殿下——还请圣上明鉴。”
众人听罢纷纷静了下来,墨书诚则被惊得说不出话。
云璟帝见状点了点座椅扶手,略一倾身问询起台下术士:“解斯年,是这样吗?”
解斯年不语,只缓缓直起身来,仰头叹息一口,悄然红了一双眼眶。
第240章 这字迹,晁尚书当认得
众臣见他这番模样,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看向墨书诚的眼神不由越发鄙夷。
后者被这无数的目光看得浑身发了毛,当即扭着身子大喝:“解斯年,你这是什么意思?本殿何曾不听你的劝阻过!”
“你莫要在这妖言惑众……父皇,儿臣当真不曾做过啊!”
墨书诚魔怔似的哀求着,翻阅过一遍包中信件的云璟帝则满目复杂地抬了抬眼。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手中那一摞透了墨色的信笺,声线淡漠:“老四,你知道这些信中都写了什么吗?”
狼狈不堪的华服青年闻此微愣:“什么?”
“你在信中许诺鲍晖二人,说你已打通了礼部关窍,让他二人安下心来,‘会试必过’。”
“并且,你还在信中说,只待他两人殿试一过,新科登榜,便来与朕讨要两个官职。”
云璟帝的音调微顿,捏着信笺的指节隐隐泛了白:“这两人接着便额外给了你白银万两。”
“会试舞弊,贿赂考官,外加卖官鬻爵。”帝王的眸底结了冰碴,黑瞳凉成一片,“且不论你到底有没有泄过会试考题,光凭这两个罪名,就足够让朕将你移交宗人府,等候发落了。”
“卖……卖官鬻爵?白银万两?”墨书诚怔怔,“哪来的白银万两?那公卷卷轴里藏着的,拢共不过八千两,哪来的万两?”
“父皇,儿臣的确动过不该动的心思,的确想过要与您讨要两个闲职,却从未敢收什么银两。”
“父皇,求您相信儿臣,求您千万要相信儿臣!”墨书诚慌了神,除了开始的那八千两银子外,他便再未敢跟那两人要过什么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