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你是朕的亲生儿子,是乾平的皇子,犯下如此重罪,朕也定不会包庇你半分!”
“证据、证据,”墨书诚被云璟帝的样子吓得懵了又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些什么东西,脑袋连连磕了地,“有,父皇,儿臣手中也有人证!”
“当日,是解斯年将那两份公卷自晁大人手中取回,递送到儿臣府上的,后来儿臣与那两人的通信,亦先经由他手,他定能证明儿臣的清白!”
“你既受了贿,还有什么清白可言!”墨景耀垂眸嗤笑一声,科考受贿,本就是错的,“只这一人?”
不管有没有人在一旁煽风点火,不管他究竟是一时鬼迷心窍,还是预谋已久——
错的就是错的,犯了这种错误,便决计配不上“清白”二字。
“不、不止,除了解斯年,儿臣府上小厮刘四,也能作证,”墨书诚道,无意识伸手捏紧了腰间的雷击木牌,“解斯年每每来儿臣府上,都是由他接待的!”
“那他二人,又在何处?”余光瞥见他手上动作的云璟帝禁不住轻轻叹息一口,他这个儿子算是彻底废了。
不过,依他这个样子,废了便废了吧,往后做个富贵闲人,也不算太差。
——就他这个脑子,若仍留在朝中,只怕撑不了多久,便得被人啃噬个连骨头渣滓都没得剩。
“他们……他们应该还在儿臣府上!”墨书诚道,云璟帝闻言略略抬袖:“倾韵。”
“臣在。”青年拱手,帝王恹恹地一耷眼皮,今天怕是要劳烦那两个小的多跑两趟了:“将他说的那两人带来。”
“微臣遵旨。”墨倾韵下颌微敛,沉声应是,离去的动作比慕修宁还要麻利三分。
大椅旁,墨书诚的指骨捏得泛了白,生平第一次,他心中对自己信赖了十数年的卦象,生了挥之不去的疑。
那卦象不是说,事事大吉,荣显至极,无往不利吗?
那卦象不是说,他一定会达成所愿吗?
那卦象……
假的,都是假的,那卦象说的分明都是假的!
什么“荣显至极,无往不利”,他看这明明是要将他置之死地!
哈哈……他信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分明都是假的!
墨书诚茫然地张了张嘴,他的喉咙里像是扎进了千万根刺,这时间又痛又痒,却肿得令他吐不出半个音节来。
——他的世界崩塌了。
第234章 抓起来,带走!
华服青年恍惚着神情,怔怔跌跪在地,站在一旁的萧老太傅觑着他的神情,不由无声叹息一口。
叹息过后,他重新拱手向着那高台上的帝王躬身行了一礼,眸中漾起浅浅的波痕:“陛下,老臣尚有一事不明。”
云璟帝闻言,广袖微抬:“太傅请讲。”
“若说会试尚可以凭借他人泄题、早做准备而轻松通过,那么乡试中举又该作何解释?”老人蹙眉,“去年各州府批阅乡试卷宗之时,老臣并未听说有哪处出了两个道门书生。”
“难道说,他二人乡试中举也是凭着贿赂考官,科考舞弊已然在我乾平靡然成风了不成?”
“这的确是个问题。”墨景耀若有所思,转眸瞥向那两个骇至极点、堆成一团的书生,“你二人又有何话说?”
“啊?乡、乡试……”鲍晖下意识一阵迷茫,片刻方才回过神来。
他大约是怕极了,竟全然忘了规矩,举目直视了天颜——
他看见云璟帝那双威严非常的眼睛,陡然打了个哆嗦,下一瞬颤抖着垂下头来,喉咙深处泛起了说不分明的苦涩意味:“回陛下,在进京之前,我二人本是寻常儒生。”
“那举人,也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实打实考出来的。”
“只是入京后,草民被京中传闻迷了眼……都说今年殿试的主考、会试的辅考乃是当朝四殿下,殿下又自小酷爱黄老之术……”
“草民深知自己的天赋称不得上佳,读书也不够刻苦,想要今年就在会试中脱颖而出,其难度不亚于登天,便动了些不该有的歪心思。”鲍晖苦笑。
“那时,草民私心想着,若能得到殿下赏识,即便春试当真不幸落了榜,也能在这京中有那么一席立足之地。”
“且眼下时局未定,倘若四殿下他日得陛下重用,草民随着他,许也能捞上个一官半职,便与陆兄临时改学了道术。”
“哪成想,我二人本就非天赋异禀之人,习读起玄门经典来,更是晕的如在云里雾里。”
“一部《庄子》尚未读通,从前滚瓜烂熟的四书五经反倒尽忘了,不得已才……”鲍晖委顿颓靡,唉声叹气,“便成了今日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