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晁大人?
藏在佛龛后的青年瞪大了眼,若他没记错的话,礼部尚书便是姓晁。
还真是尚书大人不成?
卢子修眸底泛出了浅浅的惑意,他屏住了呼吸,继续向外探了探头。
“大人送来的东西,侯爷已经细细阅览过了,他对那东西很是满意。”祝管事道,一面从衣袖中摸出只半尺来宽的布包,衣衫摩擦窸窣声入耳,卢子修眼中的疑惑之意更甚。
“晁大人,您此事办得不错。”祝管事说着打开了布包,取出一沓大额银票,塞入男人手中,“这是我们侯爷给您的辛苦费,待事成之后,侯府另有重谢。”
“祝管事,这可使不得。”那中年男人连连摆手,口中不断推辞,“能为侯爷做事,是晁某的荣幸,怎可讨要赏钱?”
“安心拿着吧,晁大人,侯爷说了,总不能叫您白干活。”那管事劝慰,“再说,也没多少银子,区区八千两白银,这点钱,侯府还不放在心上。”
“啊、这,这……那好吧,”那人踌躇一番,到底乐颠颠地收了那八千两的银票,“如此,晁某便厚着脸皮收下了。”
这……这不是私相授受吗?!
侯府与尚书大人?!
卢子修瞠目结舌,看着那两人的动作,心底翻起一波又一波的骇浪惊涛。
震惊与激动之中他手下不慎用了力,佛龛上本就斑驳脱落的金漆立时扑簌坠地,发出一阵异样的声响。
“谁?谁在那里!”这动静立时引来了那两人的注意,中年男子回头的刹那,卢子修瞅清了他的正脸,那不是旁人,正是晁陵。
青年书生心头的惊诧之意已不能用言语表达,种种情绪冲上头颅,他慌不择路,转身顺着离他最近的小门狂奔而出,几息便跑出了数丈不止。
奔跑时那枚拴在他腰间的岫玉松脱坠了地,而他对此浑然不觉。
第126章 他命不好
晁陵站在老庙门口,凝视着那道急速而去的身影,眉头微锁。
宽阔的书箱掩去了书生大半的身形,他只觉那人颇为眼熟,却想不起究竟在哪见过。
那身襕衫实在太过普通,毫无记忆特点,逢春试年岁,他在贡院里随意一抓,便能抓到一大把与之相同打扮的书生。
“晁大人,您看清那人是谁了吗?”随之而来的祝管事嘶哑着嗓子,苍老的面容皱成了一团,“怎么回事,这种地方,怎会有人?”
“有些眼熟,但没看清。”晁陵摇头,“许是借宿此处的赶考书生。”
“这就难办了,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去了多少东西。”祝管事沉声,“侯爷的事,可不宜为外人知晓。”
“晁大人,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待我回去,着礼部之人,细细排查一番吧。”晁陵叹息,他也没想到如此破落的老庙里还能藏着位书生,他袍袖一拂,转身便欲走回庙内,脚下突然踩到一件硬物。
晁陵挑眉,松脚俯身拾起那枚玉佩,那佩的材质是颇为寻常的岫玉,雕工也称不上好,却让他觉得格外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
他摸着那玉慢慢蹙眉沉思,沉思中骤然想起今日见过的那名书生——
他记得卢子修就穿了身那样的襕衫,腰间系了块这样的玉。
且他说过,他暂居京郊。
这老庙不就在京郊吗?
“祝管事,我好像知道那书生是谁了。”捏着玉佩的晁陵冷笑。
他原本还起了惜才之心,想劝着侯爷留他一命,做个门生。
但现在……
只能怪他的命不好。
*
卢子修出了老庙,沿着最近的官道一路狂跑,书箱中的纸笔撞得叮当作响,他顾不上,也没那个心思去顾及。
他现在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片扯不开的混沌,他不明白晁陵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还与一位什么侯府的祝姓管事私相授受。
是卖官鬻爵?还是要在那即将到来的春试上做些手脚?
他不清楚,他只觉礼部尚书先前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至此轰然崩塌,那官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黑暗。
他不知道该如何评判晁陵此举的对错,但对此他本能不喜,并觉得这不应该。
在朝为官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那位“侯爷”也不应该做这样的事。
士人苦读诗书,考取功名,难道不该是为国效命、为百姓造福的吗?
为什么他们明明得了官职,甚至得了朝中大员之位,却……用来全一己私欲?
封侯拜相还不满足吗?
官至正二品礼部尚书还不够让他们满足吗?
卢子修想不通,种种的疑惑带着愤懑,几乎要将他的脑袋撕裂了。
他的目光浑浑噩噩,他的脚步跌跌撞撞,他憋着那口气,一连跑出了数里,将他原本要走一刻有余的路程,生生压至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