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筹帷幄也好,风流放荡也罢,都是她面前的这位“七皇子”。
有意思。
慕大国师扯扯唇角,不再继续盯着那片衣摆,她抬起眼睫目视前方,墨君漓感受到她目光收回,心下略略松了口气。
好险,差点惹这小丫头生气。
墨君漓蜷了蜷藏在袖中的手指,两世为人,他而今的性情照着前生变了不止一星半点。
许是从前压抑大了,今世的他格外多了几分任性妄为,方才便险些没了尺度。
少年闭目,掌心已然渗出了一层薄汗,他不确定慕惜辞的情况是否与他猜料的一样,但他清楚,无论一不一样,惹怒她都不是什么好点子。
若一样,他有极大的概率横死当场;若不一样,他也会无形失去这么一个天赋极高、前途不可限量的可靠盟友。
——得不偿失。
墨君漓抖抖眉梢,引着慕惜辞踏入室中密道,石墙两侧的灯笼依次燃起,她跟着他走进这掩藏于听澜水榭之下的地牢,并在地牢纵深之处,看到了那被捆锁在长石凳上、容色苍白、断了一臂的中年男人。
是那日逃脱的山匪首领。
“慕小姐,我们到了。”墨君漓淡声挥袖,立时有侍卫替二人打开门锁、拉开牢笼。
被人绑成了粽子的匪首听见声响颤巍巍地睁了眼,发白裂口的嘴唇不住哆嗦:“求求您……放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小姐,有什么想问的您可尽问,这匪首已招过供了。”墨君漓微笑,悄悄后退半步给她让出空来,慕惜辞闻此眉尖轻挑,视线在角落里那摞浸过水的桑皮纸上打了个弯儿后又扫了扫湿漉的地面,心下已多了几分了然。
加官贴,或者还要加上一个水刑。
常年作恶林间的山匪心智不比寻常小贼,但再心智坚韧、凶神恶煞之辈,也敌不过一层又一层的湿桑皮糊在脸上、口鼻渐渐窒息的感觉和滴水穿颅,肉皮腐烂之痛。
何况——谁知道墨君漓用的是什么水。
“殿下,好手段。”慕惜辞挽唇叹息,墨君漓听罢歪了歪头:“小姐可是嫌弃我下手太狠?”
“那倒不曾,左右是渣滓一个,死不足惜。”慕惜辞摇头,“惜辞只是不曾想到殿下这般,平素被人称赞一句‘温和正直’之人,也有如此狠辣的一面。”
“生在皇家,哪来的那么多‘温和正直’。”墨君漓低哂,慕惜辞颇感欣慰与赞同地颔了首,同时心中一道疑虑更甚——
如此利落果断的墨君漓,前生怎么会那般轻易的被墨书远这种蠢货害死?
慕大国师蹙眉,隐隐察觉到有些东西超出了她的认知,但现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慕惜辞深深呼吸一口,抬眸看向石凳上那几乎没了人形的匪首:“那么现在,告诉我,三日之前,是谁让你们埋伏在山路两侧,去劫国公府的马车?”
“什么?”匪首一怔,三日来的酷刑令他的大脑混沌不堪,慕惜辞见状绷着唇角缓声重复:“是谁指使你们去劫慕国公府回京的马车。”
“国公府……是个女人,她自称是国公府的二小姐,给了我们好大一包金银,是她让我们去劫持国公府回京的马车!”回过神来的匪首疯狂叫喊,言辞中满是急迫,“是她!是那个什么二小姐,求求您们,饶了我,我只是拿人钱财……”
“然后呢?劫持马车之后?杀人,还是放火。”慕惜辞不耐打断了匪首的告饶,眼中寒光森然。
她没记错的话,前生那些匪徒,可是步步杀招呢——
第12章 慕诗嫣的筹谋
然后……
匪首被慕惜辞问得一阵恍惚,眼神不自觉闪烁起来,慕惜辞见状,缓步踱到墙角,弯腰拾起一张半干不湿的桑皮纸,问守在此处的侍卫要了碗清水,将那韧性十足的纸张打湿之后,毫不犹豫地将之糊在了匪首脸上——
“你若还惜这一条小命,便干脆利落些,从实招来,我的脾气算不得大好,想来你也不愿重新回顾一番那‘加官贴’的滋味。”慕惜辞说着拾起第二张桑皮纸,放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掂了又掂,这纸比寻常桑皮纸张厚些,凑近还能嗅到一股刺鼻气味,大约是制作之时,特意夹了层不该加的料。
比如姜末、蒜渣,胡椒粉之类的玩意。
这些东西加了水糊在脸上,即便不是加官贴,也够受的。
慕惜辞面巾下的唇角微勾,冷眼瞧着那奋力摇晃起脑袋的匪首,如此隔了足有盏茶功夫,她才慢悠悠撕去他面上浸了水的桑皮。
匪首那张原本被折磨得惨白的脸而今憋涨得发紫,他满是血丝的眼中亦尽是惊惧恐慌,被人绑在石凳上的男人大口大口、近乎贪婪之态地呼吸着空气,再开口时声线已然颤抖不堪:“她……她指使我们杀了那些家丁小厮,然后……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