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书房,确认过门窗落锁后,她方就手将那鸽子放在了桌上,一面小心取下它脖子上挂着的银哨,一面取下它小短腿上系着的信筒。
那信筒中果然装着张寸宽纸条,慕惜辞仔细拿镊子取出那东西展开来,三寸余长的纸面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看着就让人眼疼。
慕大国师的眉骨不禁跳了又跳,她坐在椅子里冷静了片刻,这才耐着性子读起上头的字来。
不出所料,这鸽子的确是墨君漓特意养出来的信鸽,他此次放出这只鸽子,便是想与她商议下匪首之事——
眼下上元过去了数日,慕诗嫣亦已成功搭上了墨书远,算算日子,也到了该放出那匪首的时候。
那便放出来好了。
左右会试将近,乾平大半个朝堂的注意,都落在了这场即将到来的科考之上,想来那墨书远也没工夫日日看顾着慕诗嫣,更不会费心寻什么暗卫之流保护着她。
她毕竟不是什么正八经的皇子妃嫔,出身也算不得多高贵,依墨书远那蠢货的性情,平日不时抽出点微末心力糊弄着她就不错了,又能有多上心?
只不过,还是得提醒着那小孩一声,叫他记住了斩草除根,如那匪首这般,在山林中作乱多年的人,终究是留不得的。
否则,只会演变成放虎归山。
嗯……还有今年的会、殿两试,这崽子最好也别插手,插手定然要惹一身的腥。
但这东西她没法明说,只能暗地里简单提示两句了。
慕惜辞垂眉叹息一口,抬手裁下一截纸条,提笔写了几行小字,将之细细叠了,好生塞进了信筒。
“好了,送信去吧。”慕惜辞抱着鸽子推了窗,手一松,将那鸽子放了出去。
第99章 半句
信鸽离去前,悬停在半空回头看了慕惜辞两眼,继而咕咕叫着飞出了浮岚轩。
鸽子的羽尖掠过残存着些许积雪的树梢,又掠过京城无数的青墙黛瓦,最终钻进了那座精巧又不失大气的皇子府。
彼时墨君漓正在书房听着燕川汇报阁中事务,见那白鸽欢声叫着落在了半开的窗沿边上,面上登时露了喜色。
这小东西可算飞回来了,他也总算能找到个正当理由,暂且不听燕川报那个倒霉账目。
——要说鹤泠这崽子简直比铁公鸡都要铁公鸡,他不过是给小丫头裁了一身合体的衣裳,花了那么两千来两的白银,他至于天天揪着这点东西不放吗?
他往常买的哪件零碎不比单一件衣裳首饰贵?
只是这次一买买了一套,没像之前那样拆开而已!
再说,花点银子怎么了?打扮小姑(nv)娘(er)的快乐,可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
这帮没女儿又没人性的崽子,他祝他们这辈子都生不出闺女,哼!
墨君漓撇嘴,他越想越觉得生气,越想越觉得心头委屈,于是手下拆信筒取信的动作也愈发没了分寸。
肥鸽子被他这样子吓得抖了两条短腿,继而“啪”地落下一大滩白中带黄、黄中带绿、绿边带水的不明物。
正中他桌上铺着的那张新宣纸,眨眼洇成半干的一团。
刚取出纸条的少年见此沉默了一瞬,片刻回神一指窗外,笑容随和而儒雅:“滚。”
“咕!”受过一番惊吓、还被人凶的小鸽子委屈巴巴地眨了双黑豆眼,转过身,扑扇着翅膀飞出了窗。
燕川见状悄然溜回了角落,看得出自家主子的心情很不美丽,若他此时再想不开扑上去给他转达鹤泠的原话,他多半要被他主子就地超度。
作为一名理智且惜命的暗卫,燕川选择了暂时性闭嘴。
“吃这么肥,早晚被人捉去炖了。”墨君漓低声咕哝着收拾起桌上的狼藉,继而起身净了手,待指间那点水汽彻底被风腾干,他方才落座,展开了那张小小的纸条。
少年看着纸上字迹工整的几行小字,渐渐眯了眼。
缩回角落的燕川瞥见他的表情,不由微微吊起了眉梢,良久后墨君漓放下纸条,低头一声轻笑,再抬眸已是满面兴味盎然。
“你猜猜,那丫头在信里都说了什么?”墨君漓扬着眉眼,抬指轻敲了桌面,燕川闻此略一收下颌:“属下不知。”
“来,你拿去看看。”少年勾唇,顺势将那纸条往自家暗卫的方向一推。
燕川垂眸,谨慎万分地挪动了脚步,接着拈过那张寸宽小条,一目十行。
墨君漓托了腮,颇有兴致地看着自家暗卫的面色,由平静转为微讶,最后变成了十足的诧然。
“主子,这、这……”燕川瞪着那纸条,只觉自己的喉咙阵阵发干。
他实在是没想到,一个十来岁女娃的心思竟能缜密到这个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