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奉就不必了,左右微臣这次出手,原也不是为了那黄白之物。”整理好那一干银针小刀的慕大国师稍显疲惫地抬手捏了捏眉心,转眸缓缓叹出口气,“至说帮忙——”
“二殿下,您能不再似先前那般轻信小人,就已经算是帮了微臣的大忙了。”
“……先生教训的是,小子知错,以后不会再犯了。”墨书礼闻言颇为羞愧地低下了脑袋,慕惜辞瞅着他那模样,禁不住叹息着多问了一句:“不过话说回来,二殿下,此事微臣也是着实想不大明白。”
“那混账玩意的意图如此明显,手段又是如此拙劣,依您的才智,怎就会这么容易的上了他的当?”
“这大约是小子心中实在太过不甘了吧。”青年苦笑,说着不大自在地蜷了蜷手指,“毕竟……”
“小子虽无意争什么正嫡之位,却也想似寻常男儿一般,纵横驰骋,创下一番功业,如此既能为民造福,又能展一展小子胸中的抱负。”
“但现在。”墨书礼眼睫微垂,瞳底掩着藏不住的失落,“……罢了。”
“殿下这话,却是叫微臣不敢苟同了。”慕大国师闻此胸中猛地腾上了股火气,她眉头微蹙,作势便略略抬了下颌,“微臣一向以为,这天下只有被人困住的躯壳,从没什么被躯壳困住的人!”
“就算您自幼体弱能如何,不良于行又能如何?”
“二殿下,家姐当年身子之弱,比您更甚——可即便如此,她仍旧能在九岁那年就为我朝训出了天下第一流的斥候,如今更是将青羽卫那一营纨绔,训成了比之禁军神机营都要更胜一筹的精锐之师!”
“乾平军中武备,在她主持的改良与革新之下,比周遭邻国强了不知凡几,曾经只能打上百来丈的火炮,射距被她生生提到了二里开外,令从前尚能与我慕家军打个胜负不分的扶离大军,而今亦不是那火炮的一合之敌……可您知道那些个武备图纸,都是她什么时候画出来的吗?”
“是在她病中——在她当初身子弱得连八月的秋风都吹不得、四月里初夏时节还得裹着厚绸斗篷的时候!”
“她在十几岁就已拿木板竹筒和纸团做出了龙头机还画了纸样——”
“二殿下,家姐一个胎中带病、先天不足的病弱之体,都能从命中注定被困于后院之内的闺阁小姐,一路做到那军中上下无人不服、无人不敬的佥都督;而您堂堂七尺男儿,身份尊贵又有经纶满腹,竟还能真报国无门了不成!”
“说白了,一直以来害得您被囚锁在这轮椅之上的从不是您的腿,而是您自己,是您自己的心!”
“是您妄自菲薄,是您自甘堕落,是您自己困顿于此,不得解脱——”
“殿下,这世间大道何止三千,您想造福于民、施展抱负,又焉只有建功立业这一条路子可走?”
慕惜辞定定注视着青年愈渐苍白的面容:“何况我朝没有身有疾者不可入仕的律法,也没有皇子不可科考的规矩。”
“国子监只论学问高低,陛下用人亦只看见识长短与能耐强弱,若您当真想要建功立业,大可以从乡试一路拼上去——”
“纵然落榜了,也可寻到别的路子为民请命!”
第941章 薄情渣男!!!
“何至于偏要终日执着于四处遍访什么神医名医,还将希望一应寄托在那虚无缥缈的神鬼之事上!”
慕惜辞话毕重重抬手拍了小案,她瞅着青年那由白变红又自红变白的面色,腹中的火气登时就不打一处来。
盛怒之下她突然丧失了跟墨书礼继续说话的欲望,索性眼皮一耷、两手一端,胡乱与青年行了个看着还算过得去的礼,礼毕便匆匆拂了袖。
“二殿下,微臣今日心绪不宁,再待下去恐会失仪犯上、口不择言,就先与您告辞了——阿衍,我们走。”
“嗷?好嘞!”墨君漓闻声一愣,继而忙不迭给自家兄长递去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颠颠跟上了小姑娘的步子。
二人离去不似来时那般急切,少年见小丫头的脸上仍多有不悦,大约还在生着闷气,便干脆取过马缰,拉着她徒步踏上了长街。
“二哥平素喜静,宅子也修得偏远,这附近除了他,惯没什么人家,阿辞,左右这会也没别的急事了,咱们慢慢散步走一段路吧。”
牵着马的少年笑嘻嘻弯了眼,慕惜辞瞧见他那副样子,心中原本还旺着的火气无端就消下了三分。
初冬的北风微冷,吹到面上带着点细细的凉。
墨君漓蜷了蜷指头,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小姑娘掌心里新结的一层薄茧——他不清楚她执剑御敌时的模样究竟有多飒爽,但他大致想象得出她那份肆意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