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升攥紧了袖中的镀银钢簪,身子因兴奋而遏制不住地微微发了颤。
他从未有哪一刻像这一刻这般庆幸墨书锦近来在朝中屡立奇功,不然,依照他的秉性与名声,他的席位定然不会被陛下安排在首排。
——他要是坐在后面几排,那他还真寻不到什么合适的机会,能对他动手呢。
心怀鬼胎的男人骤然皱缩了瞳孔,他竭力压制这胸中的那点激动,不着痕迹地向着他的目的地挪了又挪。
墨君漓瞄见他愈发临近的身形缓缓绷紧了小臂上的筋肉,墨书锦则似预备着要等待命运一般,假笑着闭上了双眼。
“老臣心中实在是忧心陛下,加之上次那番旧事之后,老臣也有快三个月不曾面见圣颜了,这才忍不住赶着这新春宫宴,进宫来向陛下问一问安……”
“六哥小心!”
不待他那话音落尽,祝升便猛地亮出了自己袖中的钢簪,早有准备的墨君漓眼疾手快,当即抄起那案上的空盘,立腕翻掌,一把挑开了那直冲青年咽喉而去的五寸钢锥。
瓷盘磕上那簪身鸣声刺耳,少年的眼中却不受控地显出零星藏不住的诧然。
人体的柔韧性在这一刻被墨书锦发挥到了极致,他极力向后仰下腰去,那钢锥擦着颌尖儿勾断了两根鸦色的发。
这突生的变故令殿中众人短暂地怔愣了那么一瞬,下一息,先前就藏在殿中四角八方之内的侍卫们纷纷持刀现了身。
坐在墨书锦周身的大臣们惊叫着带着家眷踉跄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侍卫们三两下便将祝升包了个里外滚圆。
他本是个不曾习武的文侯,如今又早已年过花甲,这一击不成,后续亦自是乏力,不多时就已然被人夺了手中钢簪、两手反剪,牢牢按上了地面——
第806章 他的目的达到了
“祝升,你这是疯了不成!”见祝升已然被那一大圈侍卫死死按住,云璟帝适时拍案起身、沉声怒喝。
他重重摔了衣袖,像是在极力压制着心头的怒火,他开口时,嘴皮微微地打着哆嗦,指着祝升的手指也带着点令人不易察觉的抖:“竟敢当众行刺……朕看你当真是活腻了!”
“朕原本念着你在朝为官多年的旧情,还破例留下了你的爵位,想着让你安度晚年,结果……你竟就是这般回报朕的!”
“如此,朕看朕也不必再顾及什么昔日的君臣情分了。”墨景耀收手冷哼,下颌一抬,微横了眉眼,“只是今夜本是新春宫宴,朕不欲扫了诸位爱卿的兴致。”
“去,将祝升押入刑部天牢,待明日早朝,再提到殿上,由朕亲自发落。”
“余下众卿,且继续宴饮罢!”
“喏。”众侍卫俯首应声,话毕便押着安平侯快步出了大殿。
负责扫洒的宫人们端着抹布铜盆,飞速拾掇好了满地狼藉,墨景耀瞅着桌上那枚半尺余长的镀银钢簪,瞳底微暗。
在被人拉起、拖着出殿的刹那,祝升的唇边忽的勾起道诡异而难明的笑——他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并且这一番,他做得大约是天衣无缝。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想要趁机夺了墨书锦的小命,其实他方才的那一下看着凶猛,实际上根本就不曾拼尽全力。
否则,在那样近的距离之下,即便墨君漓的反应再是迅猛,也决计不能这样及时又完美地截下他的钢簪。
他瞄准的,是墨书锦喉下一寸处的那块软肉,倘若他刺人时的力道够重、速度够快,就算被人横空拦了那么一盘子,亦差不离能刮破锦衣青年的颌尖儿或是鼻头。
那镀银钢簪被他扔到毒水之中浸泡了三天三夜,簪尖早就淬透了夺命剧毒,只要那簪子能擦破墨书锦的皮肤,哪怕是针尖那么大的一个小点,那毒性亦足够令他在顷刻之间,毙命当庭。
但他没有那么做,墨书远想借助他的手,既除了他,又拔了他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偏生不愿如他的愿。
书昀已经替他死了,承煦的尸首也早就入了坟,他墨书远见他安平侯府再不可堪大用,便想榨干他身上最后的这点价值,再永远地封了他的口……
那好啊,他可以任他封了他的口,但他也绝不会让他过得太过称心如意。
祝升咧着唇角,眼底陡然攀上了股化不去的怨。
虽说墨书远是被他一手带大的、是他的得意之作,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容忍他亲手教出来的东西,反过头来拿他所教授的手段来对付他!
是以,这几日他故意不曾遮掩自己的行踪,陛下与刑部只要稍稍用心上那么一星半点,便能轻易查出他是从何处弄来的毒药,在出府前又曾与何人会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