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非但不愿给他身体上的自由,他们甚至连魂魄上的自由都不愿意给他留。
可她先前竟还自私地想让祖父多活几年,多陪伴她一段时日……
她果然是她爹娘生下来的种,这样的她,又与他们有什么区别?
萧妙童倚着亭柱失声痛哭,待萧弘泽赶到那小亭、寻到自家小妹时,见到的便是少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他心间一慌,声线顿时结巴了起来。
“童、童童,你、你这,你都听到啦?”萧弘泽不知所措地碾了碾衣角。
当年萧元德他们商量着给他爷爷续命那会,萧妙童还不到三岁,尚且说不明白多少话。
即便她当时跟着他,也曾零零碎碎地听到了几句大人们的筹谋,亦多半是听不懂、记不住的。
可如今她却骤然得知了此事,这……
“听到了。”萧妙童应声抽了抽鼻子,“萧弘泽,这种事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我这不是怕你上火嘛。”萧弘泽挠头,“再者,这东西,要说也最好是姑姑和老爹他们这些始作俑者亲自来跟你说,我说像什么话?”
“呵,他们?”萧妙童闻言不由勾唇冷笑,“他们根本就不认为自己做的有哪里不对,又怎会愿意将此事告知于我?”
“算了,左右现在我也看清摸透了。”勉强止了哭的少女抽噎着抬手擦了擦脸,“祖父他说的没错。”
“萧家的荣耀不该被牵系在一个或几个人的身上,我也不该为了这样的萧家浪费自己的人生——路是父亲他们自己选的,后果也理应由他们自己承担。”
“萧弘泽,我想清楚了,等着祖父的七七一过,我就带着他老人家生前最喜欢的那支笔、那本书,离开萧府,离开京城。”
“我不想再做这该死的‘贵女典范’了。”
第784章 去追寻你想要的自由吧
什么一言一行都要合乎礼仪法度,什么举手投足无一不要彰显大家气度。
坐要几分空、几分满,茶在什么样的日子要饮什么样的温度……还有那耳朵上坠着的耳铛能晃几分不能晃几分,钗子上的流苏要什么色的才最合身份。
在人前她不能大哭也不能大笑,更不能像寻常姑娘那般,性子上来了便跑跳两下……她要时刻穿着最得体的衣裳,走着最端庄稳重的步子……
——这么些年,她当真是已烦透了那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各种规矩,做够了那该死又无趣的“贵女典范”。
“我受够了那些虚伪又麻烦的规矩礼法,我想去四处走走、四处看看。”萧妙童道,一面离了凉亭伸离了手。
她试图去摸一摸那雪霁后晴得跟镜似的天,试图捉一段夹杂着些许水汽的凛冽寒风。
她想离开京城,去看看江南的雨、塞北的月,大漠的风沙和南疆四季都能盛开的花。
她想带着祖父留下的东西一起去,她想让祖父也跟着她去细细感受一番,那名为“自由”的味道。
她被困在这京城太久,祖父也被困在这萧府之内太久……久到她忘了京外的山花是什么样子,久到她都忘了,她本也不必一生守着这么个腐朽的萧府。
她终于不必再留在这里与他人勾心斗角,她终于可以像慕家的女儿们那样自由了。
萧妙童望着那天,长长地呼出口气来,想通这一切后,她心下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与轻松。
她站在这里,回看故去的种种,只觉那些故去的旧事,无端便像是儿戏一般的幼稚可笑。
她从前……怎么就那样愿意帮着嫣表妹出谋划策,帮着她让她跟着旁人拈酸吃醋呀。
少女松了眉眼,唇边忽的浮上了一抹似是释然又似是自嘲的笑。
她笑她曾经是何等的无知又愚蠢,可那份无知与愚蠢,亦确确实实地成为了她今生一段不可轻易忘却的经历。
就这样吧。
就这样就好。
萧妙童闭目:“我想要自由。”
“……那你离开萧府之后,有准备去做些什么呢?”在一旁静静听了许久的萧弘泽抬手搓了搓头,“你总要有个谋生的手艺不是?”
“我那还存了些体己,不算多,省着点却也够我用上个三年五载的了。”萧妙童应声笑笑,“一时倒也不忙寻什么营生。”
“除此之外……我大约会做一阵子的琴师,再去寻个有名些的医馆或道观。”
“我喜欢琴,但我同样也想学一学医术……之前闲来无事时我看过不少医书,想来不算是半点基础都无,那些个郎中和道长们,也不至浑然不愿收下我。”
“待学成之后……我想去云游四方,也去做个悬壶济世之人。”少女说着弯了弯眼,“萧弘泽,祖父曾经跟我说过,‘文人救心,医者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