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算下来,张玹少说要比她重上个三五十斤,她一个靠着内功速成出来的半吊子,哪里能按得住她?
没看她那会都快把整个身子按在张玹身上了吗?她二哥和臭老爹好好意思在门缝后头看戏!
混蛋二哥,臭爹爹,也不知道出来帮她一把。
慕大国师气哼哼地鼓了脸,起身时又顺带瞟了眼身侧那片半密不疏的落雪竹林。
北风吹动竹叶,在摇落大片素色霜雪的同时,也牵出了那角隐在竹丛之后的赤色斗篷。
慕惜辞好整以暇地抱了胸,便听得一阵轻笑传来,藏于林后多时的慕惜音笑吟吟地引着面色沉郁的慕文华夫妇步上前来,一双美眸既如秋水澄明,又似冬雪清冷。
“二叔二婶,想来方才阿辞与人比划起拳脚的那一段,你们也都看到了吧?”纤瘦的少女浅笑着拢紧了身上的狐皮斗篷,眼底骤然凝起了大片的霜。
“正如二位所见——”
“这位张玹张妈妈,正是二十年前,自扶离乔装潜入咱们乾平京城的扶离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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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玹,你潜入国公府十余载,盗取我朝军中机密不下十数,曾假传军中战报,又曾设计毒害国公夫人……凡此种种,依照我朝律法,件件都是死罪。”
“张玹,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想要辩解或是补充的吗?”鸿鹄馆正厅之内,慕文敬面无表情地念诵完手中捏着的那沓物料,举目望了眼被慕修宁按着跪在地上的张玹,眸色微深。
“倘若你能再多说出点有用的东西,本官或许能看在你在弟妹身边尽心服侍多年的份上,赏你个痛快。”
“若是没有……那就只能按照乾平军中对付他国细作的法子来了。”慕文敬道,撂在膝上的那只手不受控地微微蜷拢。
其实自“枭”带回来的那两个稳婆与府医口中,他已然听出了萧淑华当年曾“不经意”暗示过他们,命他们在妘儿生产之时设绊、试图闹得妘儿母女俱亡、一尸两命的意思,但这却并不能成为萧淑华有意暗害妘儿的关键证据。
他若以此为证追责于萧淑华,后者大可将一切过错,推脱于是那几人“会错了她的意”。
是以,现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张玹这个来自扶离的细作,亲口承认自己违逆了文煜帝的意思、对温妘下此毒手,是受了萧淑华的影响,或是得她暗中授意。
如此一来,他们方能以萧淑华“用人不察、引狼入室”为由,再兼以“嫉恨兄嫂、不能团结兄弟、教养好子女”等零碎过错,将之一举逐出国公府,乃至就此送入天牢——
老将的眼神骤然一厉,杀妻之仇,不共戴天,若非他顾念着萧氏与他小弟的面子,若非他顾念着他国公府的声名,他现在真恨不能一剑劈了萧淑华,再一剑劈死那该死的张玹!
妘儿她犯了什么错?
当年尚未来到这世上的阿辞又犯了什么错?
连与他们立场截然相反的元濉都准备放过妘儿了,他们又凭什么要这样残忍地夺去她的性命——
她们凭什么要这样残忍地让他女儿生下来就没了娘亲!
第775章 有什么不可能的?
妘儿当年甚至没来得及睁眼看看她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女儿,阿辞压根就不知道她娘究竟长什么样子。
音儿打那日起,撑着副带病的身子长成了半个成人;便连一向大大咧咧的明远,那些年面上也寻不见了笑影。
冷冰冰的笔墨丹青只能勉强留下几分故人的神韵,活在他人记忆里的,终究只不过是曾经。
凭什么啊。
难道他就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吗?
凭什么啊!
慕文敬用力捏紧了膝上的衣衫,他的指节泛了白,手背亦被捏出了道道的青筋。
他静静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张玹,后者久久不语,半晌方干涩万般地开了口:“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关于她的身份,关于她这些年为文煜帝所做的诸多要事。
这些无一不是扶离皇室之内,最为顶级且从不会轻易向外人披露半句的天家秘辛,即便当年“枭”的人几度出入扶离皇城之内,也不曾将这些东西翻找出来……
他们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这种消息?
“很简单。”起了身的慕大国师声线淡漠,她抬手拦住了自家那见张玹答非所问而耐心耗尽、正欲发火的老爹,顺势自案子上抽出一沓物料,将之重重扔到了张玹面前。
“因为这物料,本就是文煜帝派人送到我与七殿下手上的。”慕惜辞垂眼,伸手遥遥指了那宣纸上按着的帝王私印,“元氏帝王的印玺就在那里,想来你应当认得。”
“这……”低头瞅见那印鉴的张玹错愕万般,她骤然瞠目,面容刹那狰狞成了一团,“不可能,这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