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贱|人回京不过两个来月,哪可能攒下这么多钱?若有,也只能是大伯私下里拨给她的。
但她大伯感谢她娘时的语气委实是太真诚了,真诚到令人瞧不出分毫的破绽,且他眼中的惊喜之意不似作假,慕诗嫣便怀疑那身衣裳是慕修宁姐弟二人偷着配给慕惜辞的。
她堂哥怎么说也在朝中领着五品散官之职,虽无实权,封号该有的月俸却是分文不少,乾平自开国以来,边疆纷争不断,朝中有能耐的武官月俸,反比寻常文职略高些。
慕修宁还未加冠,算不得成人,吃穿用度皆是府上中馈所出,他那份月俸基本可做到分文不动,即便一个月仅有那么纹银八十两的月俸,想攒出套衣裳也算不得难事。
于是慕诗嫣先入为主地以为那套衣裳,是慕惜音姐弟拿出体己钱买给慕惜辞的,心中虽泛着酸,却也只能恨恨念叨一句,怨她没有这样宠她的兄姐。
这认知陪伴着她,一直到墨君漓亲口说那衣裳是他挑的、慕惜辞又福身谢过七皇子的赠衣之恩为止。
听到这两句话的那一刹,慕诗嫣只觉得整个天地都颠倒过来了。
光是慕惜音与慕修宁便也罢了,前者好歹是国公府的嫡长小姐,又生了一副她恨不能将之完整剥下的绝色皮囊,能得人青眼她勉强可以接受;后者则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子,日后是要继承府上兵权的,天家皇子公主的与之交好,自然也是人之常情。
可慕惜辞那小丫头又是怎么回事?
过了年她也不过将将十一虚龄,容貌没长开,身量也未抽条,既无才情又无样貌,她怎么就引得七殿下关爱有加!
难不成七皇子与慕修宁的那点私交,真能让他爱屋及乌到这地步?
慕诗嫣揪着碎帕的手一个用力,不慎在那丝绢上又撕出一道小口,她涂着蔻丹的指甲紧紧掐着手心,在掌中留下道道泛着血色的痕迹。
她心中不甘,且这股不甘之意几乎达到了这十三四年来的最大值,那名为“嫉妒”的火气与酸意几乎将她由内而外的烧灼殆尽,她咬着后槽牙,眼神刀子似的剜向几人渐渐远去的背影。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放任着大房的几个贱|人这样得意,他们能做到的事,她慕诗嫣一样可以做到!
少女攥着拳头深深呼吸,将那块碎得不成形的帕子收进袖内,揉了揉因妒火而扭曲僵硬的面颊,换上温柔动人的笑意。
慕诗嫣提了裙摆,几步小跑着赶上前方即将要踏入设宴大殿的慕惜辞等人,而后伸手轻点了墨君漓的背脊,待后者转头时竭力摆出娇美而无辜的姿态:
“七殿下,小女有话想要告知于您,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77章 他!不!配!
少女涂着口脂的朱唇半张,说话时带着微微的喘|息,两靥挂着因小跑而泛起的点点潮|红。
她一头华丽的宝石头面随着她的动作,折射出阵阵耀目的光,这份宝气珠光衬着她身上华贵而不失素雅的浅雪青色织金袄,又为她平添两分世家贵女的气势。
妆容、衣衫、首饰,她身上无一处不是精致至极,极致的精致再配上她那双盈满了水光的眼,令今夜的慕诗嫣看起来格外娇俏可人。
墨君漓闻此,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梢,面前这精心打扮过的姑娘,总让他遏制不住地想起夏秋时节,御花园里开着的那些锦葵。
尤其是那种烧了苗、褪了色,明明蔫巴巴,却非要迎风招展着枯黄枝叶的锦葵。
这位慕二小姐的审美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少年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嘴,上次见到慕诗嫣,她一身惨白仿佛是刚哭完丧的成精兔子,皮厚肉肥得下一瞬就能被人送进庖厨;这次见到,她又穿得好像那半死不活的烧苗锦葵,头顶的宝石晃得他心中生厌。
所以,这位慕二小姐的眼光是不是出了问题,还是说萧府教养出来的女儿,也不过如此?
墨君漓思索着,看向慕诗嫣的目光越发诡异,直到那被他牵在手中、被迫跟着他停下脚步的慕惜辞按捺不住,指尖用力掐了他的掌心,他方才猛地回了神。
“殿下?”久久没能得到半点回应的慕诗嫣仰着头,瞪大了一双蕴水瞳眸,眼底技巧性的隐约露出些恰到好处的倾慕。
矜贵少年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抖了抖。
总觉得这位慕二小姐脑袋里的病更重了。
墨君漓抬了手,虚虚一攥,将那拳放到了嘴边,在慕惜辞的不断催促中假意一声轻咳:“今夜即是皇家设宴,本殿自然不好落了慕二小姐的面子。”
“乐绾,你与阿宁,先带着阿辞进去。”墨君漓温声道,一面将慕惜辞的小爪子递到墨绾烟掌中,“我与慕二小姐去那边叙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