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亦不想再去纠结,他们之间终需迎来终结。
然后,她弯唇笑了笑,毫不犹豫地拔出一支点缀在发间的珠钗,直直插入他胸腔。
殷红的血霎时喷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则如一只翩跹欲飞的蝶,缓缓张开双臂,跳了下去。
她闭上了眼睛,她听到风声伴随着他破碎的嘶吼声一同灌入自己耳朵里。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在不停地往下落,用不了几瞬,便能化作春泥滋养这块土地。
从前的她明明最是惧高,可她的胸腔却被一股不知名的物体填充得满满当当,那一刹她仿佛什么都不怕。
那一夜,颜安本该坠落悬崖摔成一团烂泥,又岂料到,命运竟会这般安排。
任凭她如何去想,怕是都想不到深渊之下竟有个神仙在洗澡。
如此一来,那神仙倒也是苦逼,澡才洗到一半,头顶之上便有个不明物体在飞速降落,一心只想着要洗澡的神仙才懒得管这么多,只当是天降暗器,头也不抬就将从天而落的颜安劈成了两半,直至颜安“咯嘣”落地的那一瞬,他方才一脸蒙逼地发觉,自己似乎劈到了个不该劈的玩意儿。
可他直到现在才发觉,未免有些太晚,颜安早就死得不能再死,纵然那神仙是实打实的真仙也没法将肉泥变回一个活蹦乱跳的颜安。
话说回来,倒也是颜安命不该绝,即便山底下没有神仙在洗澡,她这么一跳也是必死无疑,偏生就让她给撞上了个有责任有担当,且满心愧疚的好神仙。
于是,一心只想着寻死的颜安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那神仙给救活了。
甚至,那神仙还以花为肌玉为骨替她重新塑了副肉身。
凭心来说,颜安本就生了副不俗的好模样,而今再被那神仙这么一顿折腾,简直美得都要晃花人眼。
寻常姑娘瞧见自己美成了这样,哪还舍得去寻死。
可颜安哪,又岂是那种寻常的姑娘,该寻死时仍需寻死。
彼时的她可谓是事事都顾不上,一心只想着寻死,没事就投个河悬个梁什么的。
那神仙好不容易才将她救活,又岂能看着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去?
只得日日守在她身侧,生怕一不留神,她就真给挂了。
起先颜安倒是真闹得欢,一天起码得弄出十种死法,一连折腾了近半个月,发觉自己怎么都死不了,索性也就不再折腾了,于是,她又换了种方式继续闹。
日日露出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一动不动地瘫在那里。
即便她不再寻死了,那神仙也受不了她整日像条咸鱼似的瘫着呀,要死不活的,简直比死了还让人看着难受。
那神仙只得换着法子每日去激励她一二三四五六番,乃至后来,为了给予她活下去的勇气,从不收弟子的神仙,竟二话不说便将她收作弟子。
时光一点一点地流淌着。
颜安日以继夜不停地躺在那里装死,她那便宜师父则日日站在她榻前,苦口婆心地教导着,一刻不停地说着,成了仙如何如何妙,活着又是怎样怎样好。
彼时整个仙界都知道,四君之首的广陵仙君收了个弟子,可那弟子神秘得紧,就连广陵仙君仙府之中也鲜有人见过她真容。
故而颜安尚未现身,便成了个传说。
颜安头一次出现在众仙眼前,还是在她莫名其妙成仙又莫名其妙成为广陵仙君弟子后的第三百个年头。
彼时的她死也死不了,躺也躺腻歪了,觉着人生乏味之际就突然开了窍,终于想明白了自己不该再这么作下去。
身为她师父的广陵仙君简直老泪纵横,几乎就要大摆三日流水宴,得亏颜安拼了命地去制止,才令广陵仙君彻底打消这一念头。
广陵仙君可谓是高兴得走路都在飘,心心念念想着,自家乖乖徒弟该在何时现身,才能艳压群芳,一下就被整个仙界的男神仙给惦记上。
颜安开窍的这个时间点倒也是巧,翌日广陵仙君就收到了一封请柬,半月后便是与他齐名的衡水仙君八千岁寿宴。
收到请柬的广陵仙君笑得那叫一个荡漾,前来送请柬的仙童不由得一哆嗦,还以为仙君瞧上了自己。
颜安也是真不知广陵仙君哪儿来这么大的热情,往后的半个月里,他日日遣人给颜安送来新衣服和全套的头面首饰,或是明示或是暗示地叫她试穿新衣服,颜安却身在福中不知福,只嫌自家师父折腾。
直至临近衡水仙君寿宴的前一日,广陵仙君方才敲定自家弟子明日将要穿的衣裳,一想到自家那如花似玉的弟子将要在众仙面前惊艳亮相,他便忍不住抿着嘴一路偷笑。
彼时的颜安只知自家师父聒噪且话痨,尚不知晓他的性子究竟有多顽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