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吃过午饭,陆柒还是不理延卮言。
午后,陆柒突然说:“婆婆,我上寺里了。”
楼婆婆只是看她一眼,陆柒不知为何突然低下头半阖着眼,一副抗拒的模样。
倒是延卮言,立马丢下手里破破烂烂的画册:“你去哪儿啊?”
“……”要你管!陆柒没好气。
顺着一块块青石板铺成的简易阶梯往山上爬,延卮言笑眯眯地跟在她身后:“陆柒,你不是还在生气吧?”
陆柒当他不存在。
“你别那么小气,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啊!
“你这样找不到对象哦!”
还提!
“啧,好吧好吧,算我怕了你了!”延卮言举手投降,挡在陆柒面前,“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分上,我也不好太不给面子,勉强答应你吧!”
延卮言一脸“你看我这么包容你,你就不要闹小脾气了”的大度表情,险些没把陆柒气得从石板上滚下去。
她狠狠地踹一脚他的小腿,延卮言“啧”了一声,看到她气呼呼地皱着脸,旋即又笑起来。
不要脸!陆柒在心里骂道。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延卮言转过身,小心地一节一节慢慢倒着走。
谁跟你“咱们”了?
“看来你想继续刚才那个话题,正好我也……”
“古德寺!”陆柒真是怕了他了,“马上到了!”
就像响应她的话,空气中飘荡来一股浅淡檀香味。
跟着陆柒绕过一条窄缝,眼前山洞从顶端的开口泄露下来的浅金色阳光,就像聚光灯一样洋洋洒洒地投在青瓦红墙的古旧庙宇上。
延卮言咂舌:“藏得好深啊!昨天我好像还从旁边那条小路路过这里,都没想到这里还有个庙!”
他跟着陆柒走近朱红色的大门,天花板上向上隆起的圆形藻井,大概是年久失修,雕刻和彩绘有些斑驳。
“可惜了。”
陆柒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赞同地点点头:“听说这个寺庙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但是前段时间在山脚下发现了一个古国遗迹,有考古队来说要返修,但是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又不了了之了。”
“是吗?”延卮言环视一圈。
庙里只有一个穿着青色僧衣的清癯老者,眼睛眯成一条缝坐在供桌后面,从他们进来到现在就没搭理过他们。
陆柒虔诚地望着正堂上那尊慈悲的佛陀,心底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悲天悯人之感。
延卮言有模有样地学着她拜了一拜,在她将线香插进香炉后,凑近她小声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延卮言没有说,刚才那一个瞬间陆柒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陆柒半阖着眼:“死生、命运、慈悲,还有十二因缘和三世因果。”
延卮言皱了下眉:“你……”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这个陆柒,突然变得好陌生。
陆柒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兀自走到一动不动的老人面前,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老僧叹息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黄纸,还有一盏……呃,荷花灯?
延卮言惊疑不定地看向陆柒,陆柒一脸淡定:“我们走吧。”
延卮言几步一回头,他觉得自从进入风颂镇,他的三观一直在被刷新,到现在已经有隐隐崩坏的趋势。他想,不论之后再出现什么离奇的状况,他大概都能淡定面对了吧!
是吧?
延卮言跟着她从另一边的出口出去,这不是下山的路。
他淡定地抹了把脸:“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梁河。”
两人来到她口中的河边,在山脚下。
“这就是你口中的梁河?”延卮言指着蜿蜒着的一条小溪流。
延卮言觉得陆柒可能对河有什么误解。
“以前是。”可是天长日久,现在只剩长满枯草的干枯河床,还有一些原本封存在河底的沉船、蚌类的壳和鱼的枯骨。
延卮言沉默一瞬,陆柒从口袋里拿出刚才从老僧那里拿来的黄纸。
“这是什么?”
“命签。”陆柒淡淡道。
延卮言留意到她从始至终没有打开命签看一眼。
“命签?”
“对。”她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张纸,小心翼翼地打开,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永世安宁、福寿绵长”几个字。
“这是婆婆写的。”陆柒将两张纸一块对折,压在荷花灯里,低声解释,“我们这里的人,每年生辰时,都要去古德寺里求一支签,还有家人的祝愿一起放在河灯里,顺着梁河放走,老一辈的人相信,人一生中的艰险苦难还有执念,都会因此随着这条河远走。”陆柒将手中的河灯送进梁河,晃晃荡荡的水面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