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风大,你贴我紧些
一)
那日之后,杜君良往索家走动得更加频繁。
索昭当他无聊,整日陪着他做趣儿。
乐子玩了不少,杜君良脸上却是越发地暗了神色,一颗白棋捏在指间,踌躇着不下手。
索昭瞧他心不在焉的,说:“前日里听人说,白喆包下了整个崔凤楼给你作宴,还特意请了北平有名的戏班子来搭台。”
一颗棋子落下,喉结滚动:“嗯。”
“那你怎么放了人家鸽子?白喆当场气得砸了戏台子,戏娘子的妆都吓花了。”棋子跟声音同时落下。
窗外院头探进一株杏花,深红色的花萼在清风中摇摇晃晃,花瓣掉落下来。
杜君良落子,索昭完败。
他站起身,没理会索昭的疑问,反问说:“都说古德寺的杏花开得最好,明日你同我去看看吧。”
索昭还在研究棋谱,囫囵答应,又说:“既然去赏花,我便叫上真妹和琴妹。琴妹自小在寺里长大,自从姨娘没了就再也没回去过,也没往别处去过,此次正好叫上她,散散心,对身体也好。”
杜君良眸子一沉,问他:“二小姐在古德寺长大?”
索昭应他:“是,九岁那年才接了回来。”
想起索琴回索家那一日,他脑子一恍惚,接着说:“那日路上碰上山匪,去接她的下人死了三个,奶娘把她抱回来时,身上还染着血,脸上哭得全是泪水珠子。”
九岁的女娃,刚没了娘,又亲眼见着山匪杀人,回来大病了一场,再起来后,腿脚就不大利索了。
杜君良合扇轻扣在手上,难怪上次在面馆的时候,她说自己不是本地人,从北风边来。
古德寺的山下,就是北风边。
杜君良轻笑,掀褂往门外走:“那行,明日我来接你们。”
索昭见他背影越晃越远,坐回雕花椅上,捡回棋盘上的黑子:“出来吧,人已经走远了。”
索真从珠帘后走出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哥哥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索昭瞧她脸色不好看,打开窗户通通风:“你躲在珠帘后面,就没想过这双脚藏不住?”
索真脸更红,声音里糯糯的:“那他也发现了?”
索昭不答话,他将棋盘收拾回柜子里,扣上锁。
“我疼惜你,但也要同你说,杜家不干净。我自认识杜君良起,就觉他这个人不似表面浪子模样,可是这副皮囊下的真模样我也没见过,你的心要是不想被人拿刀剐烂,就不要放在他身上。”
索真听不明白,点点头,圈着他的胳膊:“那明日去古德寺的事儿,就如哥哥方才讲的带上我和琴妹?”
“自然。”
一张娇俏的脸上笑意盈盈,十七八岁的姑娘,年华正好,少女心事萌生。
刚刚那番话,他无心说。可是近几日杜君良来索家,索真总是有意无意前来碰面,就算他未尝过情爱,也看得明白索真眼里的柔软是为何意。
他从小同她一起长大,一母所出,感情自然深厚,他得护着她。
从索昭的房间里出来,院子里栽种着的矮木修剪掉不少多余的枝丫,从右边的石头路出去就是大门。
杜君良站在矮木前,脚落向左边的小径,晃着扇子往前,脸上多了丝轻松和快意。
从小偏门里解了渴的小厮问旁边的师傅:“那方向,是去西院吧?”
老师傅瞅了一眼,抬手拍在小厮的脑袋上:“你管那劳什子事干什么?这院子里的活儿今天要是干不完,就别想吃晚饭。”
小厮揉着头,轻声抱怨着,还是好奇,抬头看那位长衫公子的影子,也全然找不着踪迹。
索琴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石桌上摆着丝线和绷子,她将一根红线分成三根,引进针里。
雪女这日不在,家里爹爹生了病,小曲儿没人照看,跟索琴提了假,一大早就回了家。
西院不大,可就索琴一个人坐着,也有些冷清了。
她绣的是八色飘带图,意喻八宝护佑。衣服是做给小曲儿的,听雪女说,前几日夜里小曲儿总是睡得不踏实总哭,她爹找了医生看也瞧不出病来,父女两人担心也没什么法子可解。
她是亲眼见着小曲儿长大的,人长得虎头虎脑的,嘴却甜,讨人喜欢,她在这院子里待久了无趣,也时常让雪女把小曲儿接了来做做伴。
她疼小曲儿,闲暇的时候,也常给小娃娃做做衣裳绣绣书包。
“今日怎么这般好兴致?”
杜君良站在她身后,夺过她手里的绷子,细细看着上面的图案。
那图案他认得,是给婴孩的祝福。
突然,他心里发涩,把绷子扔回石桌上。
“索家二小姐平日里是闲得发了慌,也做起奶娘的活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