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从毛孔里钻出来,霁月的眉头皱得死紧:“嘶……”
李轻河一拍脑袋:“对了,还没给你上药呢!”
刚刚说完他就起身想走过去,霁月条件反射地想远离他,然而一动之下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李轻河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霁月比他更甚:“这不该我问你吗?”
“我给你上药啊,你躲什么?”李轻河环着手臂,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李轻河生了一副好模样,眉目清俊,鼻梁挺直,轮廓分明。这样一张脸,加上会说话,在哪儿都是很吃得开的,尤其是类似于花灯庙会,他总能接到姑娘们红着脸抛来的香囊。
然而,此时此刻,在霁月的眼里,李轻河简直就是一个流氓!
霁月气结:“你……你想碰我……你懂不懂礼数!”
“礼数?”李轻河歪歪头,举着双手后退几步,“行,可以,我不碰你,你自己爬出去找大夫吧。”
他一屁股坐在稻草垛上,随手捻了根叼在嘴里,眼睛一闭就倒下去。而霁月有伤在身,站得勉强,偏赌着气,好不容易挪到门口,却又对着外边开始犹豫。到底是长在深宫,没有过类似的经历,面对当下,她实在是有些茫然害怕的。
李轻河若无其事瞥了她一眼,躺得悠悠闲闲:“这外边天寒地冻,又是林子又是树丛,路绕得很。你不识路,身子又虚,还带着这血腥气,出去也不晓得能走几步。”他说着,轻轻笑笑,“我们打个赌呗?半炷香之内,我赌你能被那些觅食的野兽追上。然后……”
他伸手作爪虚空一抓,抓完之后,亮晶晶望她一眼:“然后,你猜会如何?”
霁月原本被他说得心底有些慌,却又在看见他最后那个动作的时候觉得好笑。这么大个人了,还伸爪子装狼扮虎的,幼不幼稚?
这么想着,她之前因为不安而生出的坏情绪不自觉也就淡了一些。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能不能给我一点尊重,我在吓你呢。”李轻河坐起身来,满脸的郁闷,情绪鲜明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半点儿看不出杀手的影子。
霁月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在她眼里,不远处的人委委屈屈,眼神和表情都柔软得不可思议,让人忍不住想顺着他说话。
“那好,我很害怕。”
李轻河扬着下巴轻哼一声,这才起身。
“好了,不闹了,回来吧。”他抛了一下手里的药瓶,稳稳接住,“我给你上药。”
这次的霁月没有拒绝,即便仍有警惕,但很明显,她对李轻河已经不那么防备了。安静下来想想,虽然那场混乱里,她的确是在杀手群中看见了他,但他的很多动作都反应出他的确和那些人不一样。
没有谁会在死生之间花心思隐藏自己,除非这一开始就是场戏。
可她不信他是演的,即便作为一个陌生人,他逃脱之际掉头救她这一桩显得莫名其妙。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霁月往他的胸前望了一眼。
那儿横贯了一道刀伤,极深、略长,几可见骨。
霁月微微皱眉,移开了视线。
不同于霁月的纠结,另一边,李轻河背对着霁月给她处理伤口,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轻轻勾出一个笑来,颇有几分得意。
果然啊。
论起和人套近乎,他还没失败过。
比起给自己上药包扎时的随意,李轻河对霁月明显温柔耐心多了。单说脱衣这回,他虽然怕痛,但习惯使然,也就是随手一扯把衣袍扔在一边,对霁月却是自下而上一点一点把被血粘住的布剥离开,生怕弄疼了她。
好不容易剥开她腿上被血浸透的布层,李轻河想起什么似的:“哎,你叫什么名字?”
霁月一愣,不答反问:“你呢?你叫什么?”
“李轻河。木子李,轻重的轻,河流的河。”
“轻河。”她念了念。
泛览星粲粲,轻河悠碧虚。
霁月心道,银河浩瀚,流波如华,很好的名字。
她歪歪头:“你叫我阿月就好。”
“阿月?”李轻河动作一顿,“你别是临时取的吧?从我的名字里想到的?”
这话里的意思有些暧昧,可李轻河不是什么心细的人,出口也未发现。倒是霁月听完又是一愣,也不知是羞是恼:“谁从你的名字里想到了?”
“行行行,不是不是,你别动啊!”
李轻河嘟嘟囔囔:“这么大反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霁月气鼓鼓别过头去不再理他,而李轻河见状也耸耸肩不再说话。
一时间,周围只剩下虫鸣和风吹草木动的细碎声响。
三)
其实上药并不折腾,折腾的是李轻河,这儿也不敢动、那儿也不敢碰,小心翼翼畏首畏尾,看不见一点平日里果敢干脆的影子。好不容易上完药,他已经是一身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