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它竟然滑落人间。
天帝在凌霄宝殿,当着众仙封他仙力,赶他下凡,初尝五谷令他痛苦不堪,为了活命利用法眼当起了算命先生,不能求助其他神仙,辗转人间悻悻十八年,终于在那个春暖花开的季节让他一眼就看到了他掉在凡间的青冥镜。
化成了那痴痴傻傻的女子,还不知死活地指着他说想要他。
他翻身过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就如现在这般。
不同的是,那日有一团云雾飘了过来,迷了他的心智。
而今天,床边的红扶,睁着眼,眼角艳红,许是疼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一句话未有,丝毫不挣扎,她墨黑的瞳孔里映着的全是风无阴染了半身红血的白袍。
散在他肩上的头发,全都收拢在了脑后,一张秀润天成的脸上再没此前的半点温柔。
“相公。”她喊了一声。
风无阴冷笑一声:“就你?”
之前的朗润声色已悄然换成了冷厉。
她抬手用微凉柔软的手心覆上了风无阴萧劲有力的手背,委屈着说:“疼!”
风无阴嗤笑并无所谓:“是吗?”
红扶眼白外翻,只是艰难地说:“回……扶风。”
“是啊,回扶风。”手中的力气加重。
“看……蝴……蝶。”
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渐渐没了力量。
他想起那日在去往晋中的路上,他说等他们回了扶风,他让很多蝴蝶围着她,还说每天都会陪她看。
可是,那跟他有什么关系,做出那承若的人,并不是他逐闻。
何况那红扶是青冥镜,可青冥镜却不是红扶。
是她自己将那把刀插进他胸膛的,神仙被封了仙力拥有凡人体质,死过一次便会恢复仙身,尽管如此,刀尖戳进心脏的时候,疼也是真的疼。
她在他掌心里疼却毫不挣扎,她爆裂而出的瞳孔里,依旧是他英俊的面孔,脖子动脉的跳动接近尾声的时候,他却突然收手。
他翻身下床,飞身出了那郊外的房舍。
止月盈笑而来,话还没说出口,便被风无阴一掌定在了刚落过雨的树干上,扭过来对着她的目光里全是杀气:“你居然,敢算计我。”
止月急喘:“无阴,我是为你好,那云雾精的手段没有法子解除……”
“我说的是这件事吗?你自己弄死了种归的雪狐,却让她去白仓山受罚;你为了让我嫌弃她,居然敢找小倌去调教她。止月,谁给你的胆子?”
“她不过是……”
“何况,你还让本上神,如此不光彩地死去。止月,你给我听好了,但凡我风无阴在这六道三界一天,你就休想再踏进我扶风山一步,你若敢来,那就试试看,看我会不会顾忌,你是谁的玄孙。”
言罢,抽身而去。
郊外房舍坍塌,阳光破云而出,叶尖最后一滴雨水落下,润进泥土,好似这场雨,从未下过。
三)
枫树下盈白的水池边,池中金莲已有要绽开的趋势。金莲是逐闻的神冢,花开之时,他需入冢重塑,这期间,仙力归零,待他重塑出关,仙力会较之前有很大幅度的提升。
而金莲自他出生到现在,这将是第一次绽放。
现在,池中碧水里映着风无阴洒逸的身影和为霜出尘的面庞。
“神君,你走了半个多月,可是瞧着我变好看了没?”为霜扭头趴在风无阴的膝头仰着脸问道。
风无阴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敷衍道:“好看了。”
“可是我瞧着你眼神没有以前那样的光彩了。神君,你下凡一趟可是遇到了什么伤情的事?”
风无阴拎起手边的雪梅酿,仰头一饮而尽,末了搂住为霜,眼神轻佻:“你觉得,我风无阴是那种会为了哪个女子伤情的神?”
为霜摇头,作势要攀住他的脖子:“神君自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风无阴推开了她:“知道就好。”
酒香还在为霜的鼻头没有散尽,风无阴却已经踉跄着走向后殿,那金色的发带捆紧了一头浓黑的长发,发尾在风中散乱,似雪的白袍金线勾边,腰间珠玉啷当,就是没了那块他父神留给他的名牌。
他一脚踏进后殿的小院,琉璃壶被他砸到地上,开成了晶莹的花。
房中蜷缩在墙角的人,闻声一颤,抱紧了自己恨不得钻进墙里。
他踢门进来,带来了一身的清风明月,百花仙露。
他疾步过去,将人往怀里一楼,伸出温热的手,拂去她脸颊上未干的眼泪,柔声在她耳边问道:“你怕我?”
红扶抖得更厉害了,眼前的人明明是相公,却又不是相公。
“你怕我是应该的,青冥镜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红扶抬起脸盯着他看,不清明的一个人,眼睛里的颜色却那样纯净,黑是黑白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