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蝉摇了摇头,心想自家这小姐只怕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学会取悦风无阴了。
红扶三魂不全七魄缺失,脑子里没有真我,自然不可能成为聪慧之人。但也因为她心思简单,想不了复杂的事,所以一旦认准了什么就会一根筋到底。
天光还没亮的时候,风无阴只感觉怀里一空,平日里红扶睡觉就不老实,喜欢滚来滚去,昨天他与止月商量寻找青冥镜的计策到深夜,这时太困也就没睁眼,随她去了。
而当窗外隐约能听到车马人声时,他才发现床上早就没了红扶的影子。
他惊坐而起,慌张得连鞋都顾不上穿,门口遇到刚起床来找红扶的阿蝉,问了句:“你家小姐呢?”
阿蝉困意未消,打着哈欠:“小姐?小姐不是……”
忽然想到昨天晚上哄她上床时说的那些话,阿蝉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话都不说了扭身下楼。
很有年代的木质楼梯七拐八拐地走不到尽头,楼下堂内人声阵阵,其中略浑厚的那个特别突出:“看你长得还不错,卖到送仙楼兴许还能补回一点损失。”
有人笑:“算了吧刘掌柜的,你看她这痴样,哪会取悦人啊。”
听到“取悦”,红扶就不管不顾地又要往厨房冲,被店小二一把揪住衣领,猛地往地上一扔,“咣当”一声给磕到了八仙桌腿上。额头原本已经被打起肿块的地方这下子又拉出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白皙的脸流进脖子,在洁白的里衣领子处泅成一摊。
眼瞅着刘掌柜一脚就要踹上去,红扶也不躲让,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刘掌柜背后黑着一张脸的风无阴,咧嘴一笑,喊道:“相公。”
这边刘掌柜刚一扭头,就被风无阴掐住了脖子,平日里那双绝尘冷冽的眼睛,只一瞬就充满了杀伐和暴戾,另一只劲长手臂往空中一挥,凭身体本能张手,做出了唤无至的动作。
尽管作为凡人的他唤不出无至,可那已然将自己切换到杀戮模式的状态还是让站在人群之外的止月觉得心惊肉跳——他居然,为了这么个傻女人,露出了那样果决残忍的表情。
刘掌柜瞪着即将爆裂出来的眼睛,面无血色地扑腾着。店小二见势不对,赶紧上前,道:“小公子一场误会,有话好说啊。”
阿蝉怕闹出人命,也跟着说:“无阴公子,小姐要紧。”
风无阴手指一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火似乎是发过头了。那一瞬间灭顶一般的怒意来得气势汹汹,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若换成逐闻,只怕面前这个人早就没了性命。
手里松了力道,那掌柜“扑通”一声倒地,风无阴越过人群走到红扶面前。
红扶略有惊悸地抓住他,指着厨房,道:“煮粥给相公。”
风无阴看着她满脸的烟灰和血迹,还有手上切伤明显的痕迹,扭过头去,一眨不眨地盯着阿蝉。
阿蝉一慌,哭了起来:“无阴公子都是我不好,是我教小姐早起给您做早饭的,可我没想到,小姐真的会起来。”
店小二也跟着诉苦:“这位公子,我们掌柜也是这十里八村鼎鼎有名的大善人了。可你家小姐今早天不亮就把咱家厨房给烧了个精光,咱们以后怎么做生意啊。我家掌柜不过是略略惩罚了……”
风无阴偏过头,目光阴狠:“略略惩罚?”
店小二刚见识了他的凶暴,不由得吞咽起了口水:“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其……”
风无阴打断:“阿蝉,赔他们一百两。”见店小二和掌柜的并没有什么表情,接着说,“黄金。”
刘掌柜听到“黄金”就两眼放光,恨不得让红扶把他整个客栈都烧了,刚想说两句谄媚的话,就听到那风无阴接着说:“但是,谁打了我家娘子,打了哪里,都得给我打回去。”
众人闻声,心肝一揪。
止月冷哼一声,心道,风无阴,你果然有债必偿、有仇必报。
可是,看到那傻乎乎的红扶,她突然觉得,接下来的行程,会变得很有趣。
六)
日上正空,天淡风清。
红扶睡了一觉醒来,发现风无阴不在身边,便起身去找。
曲折的回廊里,挂满了白色的纱幔,柳枝在回廊两旁摇曳。早已不是初春时模糊的鹅黄,庭院里是姹紫嫣红的一片繁盛景象。
回廊尽头的亭子里传来了笑声。
隔着一段不算远的距离,红扶拨开纱幔,看到那亭子中央的两人正在逗弄一只狐狸。
穿烟青色衣衫的女人说:“白仓山上的雪狐,果然是千年一遇,有灵性不说,还漂亮成这个样子。难怪当初问种归要,他死活不愿意。”
风无阴伸出手顺了顺那雪狐的皮毛:“给别人不愿意,给你不见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