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皇帝收回自己复杂的心绪和手掌，重新背过身去，好像无可奈何，又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的开口，“罢了，朕允了，裴爱卿起来吧。”
太好了！
裴陌心中大喜，也不在乎刚才皇帝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总之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这时皇帝话锋一转，“不过朕有一个要求。”
裴陌的脸倏忽的阴沉下来，老皇帝果然没这么好心。
皇上背着手走上玉璧坐到龙椅上，才说，“如今盛修昱一死，边关动荡不止，北夷人南蛮人纷纷等着看朕膝下无子，朝廷动乱，裴爱卿，若是这个时候在传出你辞官的消息，你说那些蛮族会不会死灰复燃，再次骚扰我大顺边疆？”
裴陌跪在地上，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莽撞。
皇上又说，“如今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朝中又无可用之人，裴爱卿可还记得，十日之后便是秋闱，一月之后便是科举放榜？”
裴陌点头，“是。”
最近天下不是在讨论前二皇子盛修昱谋逆一事，便是在讨论秋闱。
那些受过盛修昱设的善堂的恩惠的读书人被各地官府查出来暂时取消了今年的秋闱资格，于是剩下的书生欢呼雀跃，一下子少了许多怎么能叫人不兴奋！
“这样吧，方大统领赶赴西关至少要一个月，秋闱放榜也要一个月，朕允许你辞官，但这两个月裴爱卿依旧是镇国大将军，两个月之后，边关既有了方安仁，朕的朝堂也有了新的人杰，那时候朕再给你圣旨，你可有疑义？”
想到即将远行的安仁，裴陌心情沉重，自己不能辞官，那就只好派人一路跟随，两个月就两个月吧，至少皇上同意了。
“微臣叩谢皇上！”
第420章 夜会
西方的天好像流淌着滚烫岩浆一般，红的耀眼，金的夺目，金黄光晕的太阳躲在照的发亮的云层之后，余晖衬着琉璃瓦，整个皇城都显得格外辉弘。
毅王府的宾客酒饱餍足，一个个尽兴的与毅王拜别，临别前嘴里还不忘说几句祝福的话。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喧闹远去，剩下的是毅王府里的一片残羹剩饭，下人们有条不紊的收拾残局。
转眼，太阳收回了自己洒在人间的光，京城里渐渐亮起灯盏。
和黑夜一起降临的还有别离的伤感，不知是哪个小厮轻声地哀叹，引得睡在同一个屋子里的小奴才也一起心情低落。
前几年少爷方安仁戍守边关，这府里就只有王爷和夫人，因为总缺了个人，所以再怎么庆祝逢年过节都觉得寂寥。
好不容易少爷回了京城，还娶了妻子，本以为王府终于一家团圆了，可终归世事难料。
少爷带着少夫人走后，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来，这样的宴会更是不能再见到了吧。
小厮掰着指头，口里念念有词，“只剩一天了，只剩一天了……”
入夜，御书房的灯依旧亮着，不过这并不稀奇，因为自打盛修昱谋逆一案以来，皇上就住着这里，再也没回过自己的寝宫，甚至连后宫都不曾踏进一步。
御书房里的那张矮榻上铺着柔软的被褥，不远处摆着鎏金博山炉，袅袅的烟从里面升腾起来，整间屋子里弥漫着让人神清气爽的熏香。
李福全踏进御书房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先是向皇上汇报，“皇上，参加了毅王府宴会的太监回来了。”
说着，一个换上了宫服的奴才走上前跪拜。
闻言，皇帝这才有了动静，他近乎施舍的给了李福全一个眼神，随后抬起手挥了挥。
李福全会意，临走前还熄灭了博山炉里燃着的香料。
盛修昱给皇上下药事发之后，皇帝就下令彻查太医局，如今留下的太医都是家世清白，两袖清风的人。
人都怕死，皇帝也不能免俗，他从每半月诊脉一次，变成了每三日一次，而且，他还命太医给他特制了强身健体的药方，如今皇上过嘴的吃食都要经过太医院查验才行。
李福全阖上了御书房的门，那个奴才才开口，“回禀皇上，今日毅王府的喜宴，除了与方大统领交好的裴将军没出席，其他的一切正常。”
皇帝“嗯”的应了一声，裴陌来找他辞官了，当然没法出席这个宴会。
不一会，他想到了什么，又问，“毅王呢，毅王是何态度？”
“回皇上，毅王为方大统领的升迁而喜悦，今日宴会上还喝了不少酒，看不出有丝毫不情愿。”
皇帝捋着胡子点头，“好了，你下去吧。”
随后他回头看了眼放在墙边的水钟，明日就是第三日了，后天就是方安仁启程得时候。
时候也不早了，皇帝按了按酸涩的眼角，转头吹熄了桌边的蜡烛，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这么早就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