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真的是边关之外的敌人骚扰南境吗？
在明眼人看来恐怕不是，因为慕容清的缘故，毅王于心不忍，私下里见了南境王一面。
或许是同样失去了看着长大的孩子的缘故，两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竟然像多年未见的故友一样，一肚子的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时间上演的悲剧多么相似，南境王失去了自己的女儿，慕容清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可前者的孩子并没有真正死去，死去的只有她慕容清的孩子。
到底谁更苦一些，怎么也说不清。
毅王心里明白，老皇帝或许真的有心无力，所以在为自己的儿子们铺路，尽力的铲除裴陌这类在某个地域德高望重的人物。
先是他们武将，之后再是大儒和文官。
毅王让南境王解甲归田，不如直接回到南境，远离这个权利的漩涡，至少还能保全剩下的几个孩子。
老皇帝不会斩草除根，可谁知将来的新帝会不会拿他们开刀呢？
南境王何尝不想为女儿和女婿的死报仇雪恨，但面对磨刀霍霍的二皇子，也只能打落牙齿和着血吞下。
有了军中的名声，二皇子的队伍愈发壮大，居然在朝堂上第一次压过了太子。
这边皇上虽说非常乐意收回南境王的权利，但还是要按照流程挽留了他几次。
这边南境王还是南境王，就派了一只队伍先行回到南境，正好路过万骨谷周围的村庄，碰见投靠了二皇子的官府派兵到处烧杀抢掠。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南境王的队伍不忍心，停下给流离失所的村民分发粮食。
就这样，山谷里的慕容清和裴陌通过猎户，知道了大山之外的世界如何的乱。
山林里的风不停，吹乱了慕容清的心。
她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有些不负责任。
她的父亲已然年迈，却还要面对京城里的豺狼虎豹。
还有她的几个哥哥们，早年在战场上留下了一身的旧疾，现在是不是要为了保全家人，再次回到战场，或是去到另外一个边关苦守一生。
还有将军府里的人呢，平儿，刘绅，五一等等。
这些人鲜活的面孔走马灯一样闪过，慕容清肩上好像压下一座无形的大山，此时的她纠结无比。
“娘子，想什么呢？快吃饭吧。”
眼前裴陌轻柔的呼唤声将她拉回现实。
裴陌垂头给她挑拣鸡肉里的姜片，慕容清不爱吃姜，但买不起酒，鸡肉只能用姜片去腥。
“多谢夫君。”
慕容清心里下了一个沉重的决定。
第269章 暴露位置
入夜，裴陌环抱着慕容清入睡。
但这一夜的慕容清了无睡意，她的呼吸声随着沉重的心事也变得沉重。
“娘子，可是有心事？”
她耳边传来裴陌的低语。
慕容清轻声说，“夫君还没睡吗？”
“我睡不着。”
裴陌说着，动作轻柔的把慕容清翻过来，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如水般的吻。
“和为夫说说吧，说出来或许就不会这般困扰。”
裴陌了解慕容清，虽然他不记得从前的事，但隐约觉得，那天贸然出现的猎户嘴里的事请或许与娘子有关，又或许与他都有关。
慕容清把头埋进他宽阔的胸膛里，她的脑子很乱，很想开口，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良久，她才开口，“夫君，我骗了你，你会怪我吗？”
裴陌没有犹豫，“那就骗吧，要骗就骗我一辈子。”
慕容清听到这话，嘴角扬起无声的笑，眼眶泛起热意，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就开始说起了真实的往事。
错综复杂的朝堂，深宫的疑云密布，和他颠沛流离的身世。
她的声音平淡，这时才意识到尽管这一路跌跌撞撞，但往回看时，就会发现其实也没那么艰难，人就像煮茶，熬过来就好了。
可裴陌听得心疼，他的娘子曾经孤独的面对这样的漆黑，身旁空无一人。
“夫君，你和我一起出去吧，外面还有好多人在等着我们。”
黑暗中，慕容清的眼明亮，像窗外闪烁的星子。
裴陌沉默了。
他在知道了自己身为大顺朝的镇国大将军，并且世界上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的时候，居然有些开心，好像摆脱了沉重枷锁一样的开心。
他想起自己在洞穴里将娘子捡回来的那个晚上，那时的娘子虚弱得只剩一口气，好像随时都会死掉。
又想起前几天娘子沐浴在晨光下，低头为他细细缝补外袍，眉眼美得像画中仙一样的场景。
好像，大山外面并没有什么他想见的人或物了。
如果能和娘子在山林里白头到老，光是想想都觉得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