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一职呢?”沈沨抿了口茶。
“我是外行人,不甚懂诗书六艺,且不明书院教习管理,自然是你来。”钟岄将帕子递给沈沨。
沈沨接过擦了擦嘴角,明白钟岄是为了给自己赢个好名声:“县衙事忙,我恐不能时时抽开身。不过我有一个更合适的人推荐给你。”
钟岄饶有兴致支了下巴:“我洗耳恭听。”
“前覃临县令秦慎秦大人。”
钟岄愣住,没有想到沈沨会提到他:“为何是他?”
“他祖籍永安,年少时勤谨善学,任覃临县令前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青年才俊,是曾名盛一时的才子。”
“可他当初对高氏案不闻不问,全都推诿到你的身上。之前覃临的冤案有不少都是被他不声不响按下的。”钟岄疑惑道。
“且这次他的县令之职落到了你身上,恐怕恨你都来不及,如何会好好做这个书院山长?”
沈沨略思后道:“我明白你的担忧之处。但之前调查尤府时,我曾派马林与王志多方打听过这位县令大人:他任覃临县令四十余载,顺民无为而治。纵然有尤家在旁把持,但往往两害取其轻,对尤府压迫下的百姓常私下照拂。一朝革职罢官,也有不少人为他喊冤。”
“这次刺史大人亲查尤府,判他的罪也只是过失不作为。我看过他的卷宗,他之前有尤府盯着,大多时候都是记为无奈之举。我擢升县令后,有心人想联合他来害我,他没有应下。你被绑那日,便是他来送的消息。”
钟岄伸手打断沈沨:“你就算把他说的千般好万般好,我也不相信尤府泥沼一般,他能独白其中。他对于是非,一直以来都在做一个旁观者。作为县令,这就是失职与罪过。”
沈沨沉默晌久:“不如这样,他被罢免之后一直赋闲在覃临城南的宅子里。明日休牧,我让江流去给秦府下拜帖,你我明日去拜谒他后,再做定夺?”
“也好。”钟岄这才应了下来。
二
沈沨下了拜帖,让秦慎有些意外,但还是接了下来。
挂着“沈”姓字样牌子的马车缓缓停在秦宅门前。
“大人,门房已经去通传了。”江流垂首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沈沨金簪束发,一身闲散常服蓝色长袍配白褂,踩着脚凳下车后,转身又将钟岄扶下车。
钟岄一袭浅紫长裙,外着宽袖月白长袄,梳着淑庄髻,发间点缀着两支如意玉簪与几只小金蝶,瞧了瞧古朴厚重的门匾,搭上沈沨的手上前进了门。
两人行至中庭,便瞧见秦慎正挽着袖子修整着院中的竹子。
见两人并肩而来,秦慎擦了擦汗,将手中器具交给身边小厮,笑吟吟迎上前去,向沈沨行礼:“好久不见了,沈大人。”
“秦大人好雅兴。”沈沨带着钟岄颔首回礼。
“沈大人又忘了,我已不是大人了。若二位不嫌弃,唤声老伯、先生,甚或直接称名都可以。”秦慎将二人请进了门。
三人在正厅坐定,秦慎命人上了茶。
还未开口,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童便跑了进来,趴到秦慎怀中:“先生昨日教的功课我们都已经习完了,我们可否去后院玩耍一会儿?”
又一个小童也跟着跑了进来,委屈嚷道:“先生先生,他说谎,先生课业甚难,只有他一人完成了而已!他只是想他一人玩耍,我们受罚!”
两个小童瞬间剑拔弩张,眼看便要扭打起来。
“不得无礼。”秦慎轻声呵斥道,“还不快向沈大人与钟娘子行礼。”
两个小童这才发现坐在一旁的沈沨与钟岄,连忙站定,规规矩矩向两人行礼问安。
“秦知礼,拜见沈大人、钟娘子。”
“秦知仪,拜见沈大人、钟娘子。”
见两个小童装模作样的样子十分可爱,钟岄让常欢上前将其扶起。
秦慎慈笑着抚了抚两个孩子的头:“去和哥哥姐姐们说,今日暂且放假一日,课业明日之前完成便可。”
两个小童瞬间欣喜若狂,立马和好如初,手牵手出了门。
瞧着两个孩子的背影,钟岄不禁问道:“这两位是秦先生的子孙辈吗?”
秦慎笑着摇了摇头:“我是个没有儿女缘的,拙荆早在三十年前便故去了。这两个小童,带上后宅的十几个,都是我收养的乞子。”
“他们的父母或因尤府,或因覃临天灾人祸而身故,我无能为力,只能私下收养他们,幼则束以礼让,长则教以诗书,以图赎罪。”秦慎笑容淡了下去,眼神尽是落寞。
沈沨与钟岄对视一眼。
“听说钟娘子要为覃临贫苦小户儿女办书院,在此之前何不为这些乞子把济贫院修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