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先生。”钟岄福身道谢,“先生素来明察秋毫,础润知雨,妾身此番前来,是有事要问先生,还望先生不吝告知。”
秦慎脸色稍稍一变,正色打量钟岄:“钟娘子此行是替沈相公来的?”
“是。”钟岄笃定地点了点头。
秦慎见钟岄眼神坚韧,许久缓道:“此事,我亦有些疑虑。钟娘子请入正厅详谈。”
“有劳先生。”钟岄松了口气,随秦慎进了门。
两人入座,秦慎命人为钟岄上了茶点,随后屏退了随侍。
秦慎轻捻转着茶盏盖子:“尤家式微,沈相公又在朝中得力,沈家如今顶了尤家成了郸州首屈一指的名门。那日世家大会时,沈家主君当真春风得意,接连应酬不见疲色。”
钟岄立即注意到了话里之意:“也就是说,我家公爹不大可能因为劳倦而猝?”
秦慎没有给她肯定的回答,却也默许了这个答案,轻抿了口温度正好的茶水。
“若不是劳倦伤神,那莫非是在宴上中毒?”钟岄喃喃。
“世家大会上的吃食并非固定一人一席,所以沈家主君的吃食当不只他一人用了,且下毒亦易引火烧身,若真是别人暗害,在大会上下毒得不偿失。”秦慎摇了摇头,忽然眼神一定,“还有……”
见秦慎想到了什么,却欲言又止,钟岄神色愈加急切:“先生请接着说。”
“世家大会后,沈家主君是最后走的,临行必会去拜谢郸州州衙与永安县衙。且听闻沈家主君只出永安五里便出了事,随后也是最先上报永安县衙,由蔡县令主持仵作验尸之事。”秦慎看向钟岄,没有再说下去。
钟岄想起了蔡石逼嫁文姝的事,眼神瞬间染上恨意:“所以也有可能是他们谋害吗?”
“钟娘子慎言。”秦慎抬手示意她莫要再言,“只是这一切都过于巧合,全凭你我猜测罢了。没有真凭实据污蔑一县之令是要坐罪的。”
钟岄冷笑一声:“先生既已给妾身指了路子,那妾身便去一趟永安找证据。”说罢起身向秦慎行礼告辞。
“钟娘子。”秦慎唤住了钟岄,神色有些担忧,“沈家主君虽然在郸州风光一时,但沈家最大的依仗实则是在王都为官的沈相公。”
钟岄一怔,瞬间恍然:“莫非他丁忧一事……”
“官场苟且,钟娘子要小心莫要受其反噬。”秦慎微微颔首,拱手告别。
“多谢先生。”钟岄按耐住满心委屈,福身道谢。
倘若沈霖之死只是为了牵制沈沨,足以见幕后之人的狠厉,他们凭什么为了一己私欲,如此平白无故拿无辜之人的性命为代价?
随钟岄上了马车,常欢便见钟岄神色有异:“姑娘?”
钟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打紧,去永安。”
常欢会意:“是。”
二
途中,钟岄特地换了无名的马车,又带着人乔装打扮成来永安做生意的武定人,以防引人耳目。
命常欢去打听了那日帮着验尸的仵作平素喜好在酒馆喝酒,钟岄换了男装,一番准备之后带人去了永安酒馆。
钟岄在一处临窗的位子落座后,便见常欢眼神瞟向另一角落小酌的中年男子:“姑娘,那人便是当日为泰明老爷验尸的仵作聂乙,平时贪财吝啬,好喝大酒。”
钟岄微微颔首,拿出一叠银票交给常欢:“找两个人去陪他喝酒,务必灌醉他。”
“是。”常欢接过银票离席。
没一会儿,两个像与聂乙熟识一般的男人在其身边落座,点了几坛好酒。
三人喝得痛快,两个男人少顷便将聂乙喝得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常欢见时机成熟,示意那两人退下,跟着钟岄起身坐到聂乙邻座。
钟岄瞥了一眼神色迷离的聂乙,故意闹出了些声响唤来店小二,将一锭分量不轻的银子放到小二手中,故意压低嗓音道:“我初到永安来,没听过什么新鲜事,劳烦小二哥给说说。”
店小二见钱眼开,立即将银子揣进怀里,开始神采飞扬讲起来:“小哥这便是问对人了,若说最新鲜的,便是不久之前的郸州世家大会,可谓是风光一时。”
果不其然,钟岄听见了身后聂乙不服气地“切”了一声。
店小二注意到一旁聂乙的轻蔑,骤然满眼厌恶,不服气地瞪了回去,不服输道:“小哥不知,这郸州各世家自覃临尤家败落之后,泰明沈家便成了后起之秀,家里大哥儿在王都做官,又为朝中新贵、天子近臣,眼瞅着将来一片灿烂,大有成为世家之首的势头,结果沈家主君却一朝横死,还让沈家大哥儿丁忧归乡,实在是可惜。”
钟岄眼神冷了下来,但为了不露出破绽,面上微微扬起了个笑:“确实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