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后,天气渐渐转热。这日,谢其琛给床榻上沉睡的女子更换了稍薄一些的被褥,然后开始一天的书本朗读。
今日给池羽读的是戏说历史的话本,他刚平淡地棒读到三分之一,池羽沉睡许久的身体终于有了动静。
紧闭许久的美丽蓝眸睁开,像是最澄澈的湖泊。
那一瞬间窗外照入的阳光亮了三分。
谢其琛怔了许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最后是池羽先说了话,声音是长久未开口的干涩:“这么好的故事,你是怎么念得这么无聊的?”
*
池羽是醒来以后才知道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一觉过去,小半年时间没了。
这小半年时间里都是谢其琛在照顾她。
池羽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昏睡期间的净身换衣等工作都是怎么进行的?
转念一想,谢其琛是修士,想来肯定是有各种术法的,于是又安心了。
自从苏醒以后,池羽觉得谢其琛隐约有一些微妙的不同了。虽然还是那个日常没什么表情、说话有点臭屁的小孩,但似乎阴沉的感觉略微收敛了些。
还有一点,他似乎比从前更加粘着她——用粘着可能不太妥当,大约是经过这小半年的昏迷后,他比从前更加着紧她了。
有时候她只是搬着凳子想拿书架高一点的书,都会被谢其琛强行抱下来稳稳放地上,说是站凳子上不安全容易摔。
即使池羽多次重申她不是豆腐做的,谢其琛也置若罔闻。
池羽思来想去,觉得她昏睡这么久,可能给这个孩子带来了一些心理阴影。
试想一下,一个连高考都还没经历过的未成年高中生,年纪轻轻就得照顾家里瘫在床上不能自理的长辈,果然是一件让人很崩溃的事。
作为长辈,池羽感到愧疚,很有自觉地认为,以后得少给谢其琛添麻烦,于是对谢其琛那些略显过度的行为都抱以宽容的心态了。
池羽醒后又修养了十来天,身体基本恢复到从前的水平,可以时不时活蹦乱跳一下。
她发现从前醉心修炼的谢其琛如今常常会尝试些不同的事物,于是也很乐意教他一些她用于消遣时间的小爱好。
午后,池羽见谢其琛在看她那些十八个帅哥爱上我的言情话本,十分尴尬,红着脸把那些话本抽走,说道:“咳,你都看了我这么多杂书了,没见你对哪一类感兴趣,你还是别看了。”
谢其琛本也对那些话本没兴趣,只说道:“我想多找些事做。”
也想多和你有些共同的兴趣爱好。
“那也没必要看不感兴趣的东西啦。”池羽想了想,“我们来做雕刻怎么样?雕一些小玩意,你手巧,说不定能做得很好。能做好的话,就会感受到乐趣了。”
池羽本就希望谢其琛的生活中多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快乐的事情,想到这个好主意,于是立刻从柴房提了两小块木料来。
“我以前学过一些雕塑,可以教你玩。”
池羽拿着一把小刻刀要雕木料,谢其琛看见那把刀,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阻止,只悄悄在池羽手上加了一层屏障。
池羽年少时学过绘画、雕塑之类艺术相关的东西,虽然最初只是父母为了说出去好听有面子,但她本人倒是不讨厌学这些。
已经许久没有雕过什么,有些手生,池羽找了一会儿感觉,还是雕刻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小人。
“看!”
池羽笑眯眯地把小人捧到谢其琛面前:“有点粗糙,不过是不是很像你?看这讥讽的小眼神,这嘲笑的嘴角,这傲慢的下巴,超有你的神韵!”
谢其琛:“……”
谢其琛接过小人打量了一会儿,伸手:“木料和刀。”
池羽把另一块还没雕刻过的木料给谢其琛,小刀也递给了他。
谢其琛开始认真雕刻。
谢其琛做事很专注,投入到一件事情上,往往一做就是大半天。
池羽也不打扰他,只偶尔好奇他在雕什么,然而每次去看他,只看到他脚边又多了一些他雕完不满意弄碎掉的木屑。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一日饭间,池羽想起了一件正事。
“阿琛,我们去查澹台氏从前作恶的证据吧。”
她已经听说了谢其琛在她中毒以后与澹台氏的交易,谢其琛能放弃极端的、危险的复仇方式,她很高兴,但无论是作为灵山圣女的立场,还是澹台氏恶行受害者的姐姐的立场,她都无法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
不是为了打击报复,是为了给过去的一切划上句号。
只要找到能确凿澹台氏作恶的证据,就能联合钟吾家与樗里家,以更具秩序、更稳妥的方式为谢其琛所经历的磨难给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