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羽怔了怔,没想到落魄到成为乞丐的人,没有变得愤世嫉俗,反而依旧拥有这样的善心。
那路人大哥继续说道:“于是现在那大乞丐就在挨打还账——其实如果那大乞丐不冒出来,可能钱掌柜还没这么生气,教训下那个小孩也就过去了。可这大乞丐要逞英雄,这钱掌柜便会觉得这大乞丐搞得自己像个大恶人一样,就更生气了,难免下手更狠了。”
池羽看着那大小两个乞丐的惨样,一个背上伤痕累累,一个哭得声嘶力竭,不觉感到有些难受。
她从带着的芥子囊中取出一件法器,想要偷偷给那挨打的大乞丐背上加上一层屏障,好让他免受些皮肉之苦。
然而那屏障刚展开,很快又破碎了。
池羽一愣,意识到是有人抹消掉了她施加的屏障。
是谁……
那挨打的大乞丐慢慢转头,“看”向她的方向——虽然一双眼睛是闭着的,但池羽意识到,这大乞丐注意到了她方才的举动。
正是这个大乞丐自己抹消掉了她加诸在他身上的屏障。
池羽意识到,这个大乞丐是个修士,且修为不俗——
池羽的法器皆是谢其琛给她的,里面加持的是谢其琛固定其中的术法。能消解掉谢其琛的术法,此人的修为想来与谢其琛在同一层级。
既然如此,为什么……
池羽沉默地注视着忍受棍打痛苦的大乞丐,感到想不通。
不知过了多久,那饭馆的钱掌柜终于消了气,带着他的打手们风风火火回饭馆里了。
围观的人群见没热闹看,也渐渐散了。
小乞丐扶住大乞丐,两人蹒跚地离开饭馆,走进附近一条阴暗的小巷。
小乞丐泪流满面给大乞丐道了谢,大乞丐只温柔地摇了摇头,告诉他一些可以获得食物的办法,还嘱咐他往后不可再偷盗。
小乞丐懵了半天,许久,砰砰跪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离开了。
大乞丐坐在小巷阴暗的墙边,脑袋靠着肮脏的墙壁,喘着气歇了一会儿,终于,他开口了:“这位小道友,你为何一直跟着我?”
池羽怔了下,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于是磨叽了一会儿,还是从巷子口走了过去。
大乞丐“看向”池羽,发觉她走到自己面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方才是小道友试图帮我吧?”
池羽终于开口:“为什么消解掉屏障?”
大乞丐平静地说道:“那掌柜三番两次被偷了东西,愤怒是正常的,我既然要保下那个孩子,他的怒火便该由我承担。”
池羽沉默了一会儿,拿出一瓶伤药,想要给乞丐:“这个,涂在伤口,能止痛,还能好得快一些。”
然而乞丐并没有接,他摇了摇头:“痛苦是我注定承担的赎罪,至于伤口的恢复,就更不需要药了。”
池羽不明白乞丐的意思,然而很快,她发现乞丐那些伤口以远超常人的速度在愈合。
池羽惊到了。
乞丐注意到池羽的视线,提了提他褴褛的衣衫,将正在愈合的伤口盖住。
池羽诧异,问:“你看得到我正在看你?”
乞丐摇了摇头:“我一直闭着眼睛呢。”
池羽迟疑:“那你是怎么注意到我在看你的?”
乞丐说道:“我可以感觉到。”
“你的眼睛……看不到了吗?”池羽怕乞丐难过,用尽量委婉的语气说道。
乞丐笑了笑:“我只是不想看。小道友,你是个很善良的少年。”
这个乞丐真奇怪。池羽又打量了一会儿这个乞丐。他浑身上下很脏,头发不知多久没洗,一缕一缕的,粘着各种脏东西,脸上也沾满污垢,看不出他的本貌,衣服更是破破烂烂,几乎不能叫是衣服了。
可是池羽却觉得,这个人有很纯净的心灵。这让池羽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些亲近感。
“小道友为何闷闷不乐?”突然,乞丐说道。
池羽怔了怔:“我闷闷不乐?”
乞丐肯定地点头:“从我注意到你时,你就一直闷闷不乐。”
池羽脑中闪过一个画面,顿时难过得低下了头:“好吧,我确实闷闷不乐。”
“发生什么了?”乞丐虽然闭着眼,却转头“看”向了池羽,“如果小道友不介意,我可以听你说一说。”
池羽想,若他睁开眼睛,此刻一定是在注视她。
也不知为什么会在这乞丐身上感到亲近感。仿佛她与此人是好友似的。
池羽不自觉蹲在了乞丐身边,讲起了烦心事。
“我觉得自己很糟糕。”池羽说道。
自从午间听到了谢其琛与许微澜约定在方青山下见面后,她一直坐立不安,最后竟然偷偷也跑去了方青山下。
她知道这是不对的,无论谢其琛与许微澜要说什么,那都不是她该去偷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