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手接过那碗白瓷梅子汤,奚昕然并未急着往口中送,只捧着碗身。
现时对面的人目光并未落在她身上,而是借了马车窗子的光亮翻动书页。
她只稍看一眼,对面这张朗风月明的容颜照比两年前要看起来沉稳重定,仍旧是那副不近人情的冷然模样,气质若霜雪,似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得不讲,祝珣出身名门,容质卓然,京中那些官宦之家出身的公子哥或多或少都会沾染一些恶习漏惯,或是吃喝嫖赌败坏家财,或是不学无术养些外室。可他身上从未发生过这类事,那些吹到她耳边的奚风碎语拼凑到一起,顶多是说此人冰冷,不近人情,但却无人说他私下混乱。
除了那次——被奚昕然目睹他与旁的女子私会。
钦慕的佳公子自此在她心中形象一落千丈。
她甚至觉得祝珣他不干净了,和京中那些放浪形骸的轻浮公子哥也没什么两样。
越想越气,借着马车行路坑洼一阵不小的动荡,奚昕然身子夸张的前倾过去,就势将手里的白瓷碗朝对面送出,八分满的洛神花色梅子汤一滴不剩的扬在了祝珣身上,立即在他牙白绣墨竹的长袍之上泼出一片艳红色。
夏日衣衫单薄,沁过碎冰的汤落在身上立即漫透,袍前一阵穿皮的冰凉袭来,也让祝珣忍不住自牙关处吸下一口凉气。
再抬眼,对面手执空碗的姑娘睁着看似无辜的大眼,实则难掩眼中的喜戏与得意之情,眉目一挑,晃了晃手中的白瓷碗同他道:“抱歉,一时没拿稳。”
一侧奚霁林看的傻了眼,抑头将自己碗中的梅子汤一饮而尽,全当没看到。
即便知她是故意,祝珣也没打算同她计较,只默然放下手中书页,不急不慌的自一侧小几上拿过帕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拭自己袍上的水渍,最后才看似随意的丢出一句:“无妨。”
这般胡闹的人,他当是应该气愠的,但是他没有。
为何他没有,他也不晓。
只觉得对她无肝火可动。
奚昕然承认这种小手段不光彩,既上不得台面又伤不得他分毫,可她心里却痛快许多,她做人准则便是有气绝不能闷在心里,哪怕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可这心中暗喜尚未持续多久,紧接着又是突如其来的颠簸一下,马车明显朝一侧倾倒,此下比方才那下来的还要严重些,她重心不稳,整个人在座位上朝前滑去。
身轻纤细,如燕一般猛朝祝珣那头扎扑,手里的碗都甩飞了,且听一声脆响,碗身撞在车壁之上,有碎裂之音传来。
身前有物袭来,祝珣下意识的伸手去接,恰环了她的肩膀,二人抱贴在一处。
奚昕然身后的长发甩到祝珣的脸上,她身上的淡然的茉莉香亦铺了他满脸。
肩上是祝珣掌心的温度袭来,方才那一瞬,奚昕然的双手手掌亦下意识的攀扶住他的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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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心病
外面人听到里面摔破瓷碗的碎裂之音,马车急急停下,随后只听良启在外说道:“公子,山路难行,方才马车轮子撞上一块石头,您和奚小姐奚公子不要紧吧?”
方才马车倾的急,奚昕然整个身子几乎都冲进祝珣胸怀,这会儿马车停稳,他怀里的人一垂眸便能瞧看见一边瘦劲却宽展的肩膀。
素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姑娘生平头一次羞红了脸。
远远瞧着二人就似搂抱在一起,祝珣自知十分不妥,可温软在怀,不禁也让他有了一丝异样之感。
他喜怒不形于色,凡是情绪不上脸,所以自祝珣脸上倒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也是懵的,几乎不分东南西北。
待情绪沉定,他才将人放开,将扶着让她自自己怀中退了出去。
来不及,也不大好意思再将视线落在奚昕然的脸上,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侧头朝外回道:“让车夫驾车仔细些!”
不难听出,语气有些凌色。
良启不晓里面何种场景,既主子这般说,定是扰了心神,他急忙应声下去,转头便又说了车夫一通。
当马车再重新驶起之际,也明显较比之前缓慢许多。
奚昕然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座位上的,平日趾高气扬万事仰头的人生平头一次似一朵雨打过的娇花,嫩白的脸上浮上一层桃似的粉。
看左看右偏就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