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融的眼中似乎带着些歉意, 还有一些更深的东西, 那是季衍理解不了的。
“这是你早该得到的了。”
季衍听不懂,他茫然的接过那份文件,有些没有真实感。
……就这样?
他一直苦心想要得到的东西, 就这样轻易的得到了?
季衍觉得自己应该很开心才对, 这是他两辈子做梦都想达到的目标, 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 季衍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爱这份权力了, 到底是出于欲望还是执念,季衍不清楚。
甚至险些失去继承人身份的恐惧, 都比不上要失去姜晚的那时候来的一半。
他站在原地, 久久没再动一下, 最后还是姜晚替他接过了那份文件。
她凑近他, 压低声音说了句:“白送的,不要白不要。”
季衍一愣,反应过来后差点压不住嘴角,笑出声来。
这话还真是只有姜晚才能说出来,还说的鬼灵精怪,俏皮的要命。
托她的福,把季衍重新拽回现实,他从姜晚那拿过文件,对着季融微微弯腰。
就像是姜晚说的,不要白不要,他即使迷茫这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也不会有那个好心把这个机会让出去,季从奕可不会对他仁慈。
“谢谢爸。”
季融没回应,他拍了一下季衍的肩,转身离开了这里,屋内又重新回归宁静。
季衍和姜晚也没有停留多久,姜晚最后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季从奕,留下了一句话,就拽着季衍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好自为之吧。”
喘息间,原本嘈杂吵闹的房间内,只剩下了季从奕一个人。
他呆呆地望着敞开的大门,脑袋里乱七八糟,一会是姜晚对他说的那些话,一会又是季融把公司给季衍的决定。
季从奕无力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周围他的手下没有人敢上前,都低着头在角落站着,想把自己装成隐形人。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季从奕问自己。
他不知道答案,当然也就没人能回答他。
在这个时候,季从奕脑海里最先出现的画面,竟然不是为了走到今天付出的那些努力,而是刚才紧紧相拥的季衍和姜晚。
他们那会明明处于下风,却完全不像是输了的模样,仿佛成为了这昏暗房间里唯一有温度的东西。
季从奕神色晦暗,酸涩感爬过他身上的每一寸角落。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睚眦必报的人会接受背叛,为什么爱财如命的人会放弃钱财。
季从奕真的不明白,他为了走到今天放下了一切,他也一直认为自己是对的,就算是在会议上暴露私生子的身份,季从奕也不认为自己输了,可在季融说完那些话以后,他突然才有种浑身冰冷,无力抗拒的感觉。
尘埃落定,无法更改。
他输得彻彻底底。
而让他失去一切的人,正是那个他看不起的弟弟,和曾经被他嫌弃的女人。
季从奕机关算尽,最后却只有他一无所无。
恍惚间,他面前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那身影清冷孤傲,宛若寒梅。
他眼皮抖了下,从兜里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串背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季从奕愣愣地盯着它看,指头在拨出的绿色键上停留了许久,到最后,他还是锁上屏幕,把手机扔在一边,闭紧了双眼。
遗憾吗。
是有遗憾的。
但一切已经晚了,他何必多此一举。
被困住的,只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
季融回到家的时候,于华芝已经等候他良久。
她一直关心着公司的情况,早就从季从奕那里知道了最新的情况,一颗心就像是从高空坠下,让她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端庄。
一见到季融,于华芝跟发了疯一样冲过去,发丝凌乱,撕心裂肺地对他道。
“季融!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言而无信!难道你忘了当年我是怎么帮你们季家的了吗!如果当初没有我的帮助,你季融哪能有今天?!”
季融并不惊讶于华芝不同以往的态度,他疲惫的坐下,手臂撑在腿上,用手抵住额头,缓缓说了一句话。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这么做。”
于华芝双目泛红,她上前一把扯住季融的衣服,打破了他最后维持的体面。
“你别给我玩高深莫测那一套,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我要你收回命令,让从奕坐上那个位置!这是他应得的——”
“够了!”
季融用力挥开她手,额角青筋暴起,怒喝一声打断她。
于华芝从没见过季融情绪起伏这么大的时候,被他吓了一跳,把嘴边的话忘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