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夙早知道她的名字,也知道巫寒韵应该也早就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
那么她现在这么说的原因——
容夙就想到十四年前分别时那个所谓的约定。
然后她唇微扬,以同样温和的声音道:“我是容夙。”
“容夙。”巫寒韵认真看着她,眼眸里蒙着一层云雾无法看太清,却看得出是含着笑意的。
她说:“很高兴认识你。”
容夙垂眸,回道:“我也是。”
说完以后,谁都没有再出声。
四周很安静。
容夙抬头,能看到月光铺在巫寒韵身前,映衬出一地凄清。
巫寒韵也在看她。
一别多年,黑衣持刀、沉默阴沉的少女真的变了很多很多。
她欣喜于她的变化,却也会因那变化和她无关而满怀失落。
容夙此刻背对着月光,俊逸的脸上虽然没有了刀疤,却也是暗着的,只是看在巫寒韵眼里,她却比月光还要耀眼。
容夙曾是她藏在心里不敢轻易触碰的月光啊!
她想着许多个夜里承受着那些继任圣女之位的折磨,痛苦到无法保持清醒时,只要想到容夙的脸,想到分别时她口中的“来日再见”,想到只有活着才能见到她,就拥有无限的力量。
现在她心里的月光就在眼前,她却似乎再也触碰不到了。
她想着想着,眼神就无法控制地多出几分哀伤。
容夙就有些不自在。
巫寒韵此时的眼神跟十四年前很相似,只是她却不是十四年前什么都不懂、心里只有杀戮的黑衣刀修了。
她现在很懂巫寒韵的眼神。
因而她想了想,出声道:“圣女——”
“你唤我寒韵就好。”巫寒韵声音轻轻,眼神希冀。
容夙低头,道:“寒韵姑娘。”
她不去看巫寒韵是什么眼神,只继续问道:“你教给我的那道生死结,前些时日我按照你说的办法想要解开,却怎么也解不开。不知姑娘是否知道原因?”
“生死结?”巫寒韵眸光微动,抬手施了个结界,问道:“你和南宫焰结了生死结?”
“是。”容夙道。
“那——”巫寒韵看向天上月光,声音轻飘飘:“我曾请求巫顺将生死缚教给你,你没有用上?”
“没有,我不会对南宫焰用生死缚。”容夙也看向天上月光,声音轻轻的,却透出胜山般的坚定不移:“我喜欢南宫焰,所以永远不会对她用生死缚。”
她的喜欢不能对南宫焰说,但如果是对别人,那就无所谓。
尤其眼前人还是巫寒韵。
容夙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因而眼神很坚定,称得上掷地有声。
巫寒韵就在心里苦笑一声,苦涩化不开的同时还有对南宫焰的无尽羡慕。
她想:南宫焰何其有幸,能被容夙喜欢上!
容夙不知道,不然她也许会认真纠正,说应该是她何其有幸,才能得到南宫焰的真心。
“生死结属于南疆一道的术法,而南疆一道所有术法的施展都和南荒古神庙有关。前不久南荒古神庙异动,所有南疆术法施展都会受到限制,越是深奥玄妙所受影响越大。”
“生死结无法解开,应该和这有关系。不过这个问题不大,我回去后镇压完异动,到时生死结就能解开了。”巫寒韵解释道。
容夙点头,再看巫寒韵一眼,眼里就多出几分疑惑。
“你是想问我的年龄吧?”巫寒韵轻笑一声,得到容夙有些不好意思的眼神直接道:“我生来得南荒古神庙庙碑认主,是命中注定的圣女。”
“南荒古神庙这一任的圣主,是我姑姑。”
“只是南疆一族和南荒古神庙一直有冲突,谁也不服谁,都想争圣主之位以掌控整座南州。”
“他们根本不知道,圣主和圣女生来要承担的东西都很多……”
巫寒韵笑容苦涩,想到自家姑姑后面上就没了笑容,最后简单道:“一百一十四年前,南疆一族挑动内乱,神庙庙碑承受不住族人鲜血倾注,险些破碎。我以圣女之力修补庙碑,受到反噬后生机尽失。”
“那年我十五岁。”
“姑姑为保我性命,以无上手段将我冰封于东川皇城外的黑月地宫里。”
“我在棺中沉睡了一百年,再醒来时,就看到了你。”
彼时黑衣刀修眼神凌厉,一人挡在她面前。
对面的那些散修本来是来偷盗地宫宝物的,却在见到她后,想到南疆修士故意散布“以她心脏炼丹能得无上神力”的消息,起了贪念,想要杀她炼丹。
那么多散修,修为都比黑衣少女高。
少女当时手里的黑刀甚至很钝,却是她在绝境里唯一的希望。
她曾想过,如果醒来后不是第一时间回族,而是跟着容夙,事情是不是会不一样?是不是——容夙喜欢的就不是南宫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