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件事是——”
容夙抬头,目光顺着那侧门一直看向远方,声音轻飘飘,似乎是对惧念说,也似乎是对别的什么说:“害怕也无用。”
她收回目光直视惧念,面容严肃,沉声开口:“世界不会因你的害怕而改变,奇迹不会因你的害怕而出现,所以害怕这东西,一点用都没有。”
“所以呢?”惧念继续追问。
“所以,别怕。”容夙说。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没有,声调却很沉,短短两个字,说出重山般不能移的意味。
就好像,她并不是在跟惧念说,而是在跟很多年前的自己说。
别怕。
不要怕。
怕也没有用。
怕只会干扰判断、影响理智。
怕这种情绪,百无一用。
所以不要害怕。
如果还是怕,那么害怕什么,就去直面什么。
所以多年前那个害怕黑暗、害怕脸上有刀疤的陌生人、害怕别人拿着刀的无助小姑娘,后来也成了曾经害怕过的人的模样。
容夙低眸看手里的黑刀一眼,接着才看向对面的惧念。
惧念此时就感觉自己快要消散了。
她是因为害怕而生的。
她害怕的地方是青楼,怕到青楼成了执念、梦魇。
那么多修士要来救她、消除她,都不得其法。
因为她要的从来都不是救赎。
她要的是极端的清醒。
清醒地知道世界是什么样的,知道世界的真实和残酷。
她只是想有一个人来把当年她看不穿看不透的事实告诉她,打碎她所有的希冀、毁去她所有的垂死挣扎,呈现出世界的本质。
她只是想要清醒一些。
只要足够清醒,就不会再害怕。
不再害怕,才算消除惧念。
那么多修士都不能做到。
但是容夙就做到了。
惧念想着,看向四周。
她没有踏出那道侧门,但幻境却要消散了。
因为在容夙出现并且做了那些事、说了那些话后,她的害怕不用离开青楼才算终止。
此刻就已经终止。
她还是无法逃开青楼,但却不怕了。
不但不怕,还很清醒。
“你知道后来的我是怎么逃出来的么?”惧念问容夙。
容夙没有回答。
惧念便继续说:“是魔道。”
“我在这座青楼里,捡到魔道法诀,竟然就此踏上了魔道。。”
她是堕魔后才逃出去的。
所以哪怕后来那么多正道修士要杀她,哪怕知道魔的含义,她也不后悔,甚至引以为傲。
因为是魔道救了她性命。
所以她只修魔道,并且死都不后悔。
她曾经还想过要为魔正名的,奈何世界如此。
“嘭”一声,是地面开始裂开,许多东西开始砸落。
一片光怪陆离、天崩地裂里,惧念抹了抹自己的脸,原来血红的一片很快消失,她面容姣好,是少年风嘲笙的模样。
然后她对容夙说:“虽然以后应该不会再见到你,但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名字。”
“我叫风潮声。”少女说。
容夙一怔,心里的想法是:她当然会记得风嘲笙,大概此生也不会忘记。
少女却继续道:“不是风嘲笙,而是风潮声。”
她真正的名字,本来就是风潮声。
“山间的清风、海里的潮水、波浪翻滚的声音。”
“我是风潮声。”
说完后,她对容夙笑了笑,笑容跟先前大魔风嘲笙的浮于表面完全不同,而是自心底而起,明澈而微淡。
同时幻境的外面,一道白光从幻境珠里掠出来将风嘲笙笼罩起来。
容夙出来时正听到风嘲笙愤怒的咆哮声:“不过是本魔的一道魔念,还想大逆不道抢本魔的身体?”
她便想着应该是那魔念在跟风嘲笙抢身体的掌控权,也就是风潮声。
容夙不在意这些,她直接看向南宫焰。
南宫焰眼神复杂,似乎原来正在想些什么,对上容夙的眼神后眸光微闪,什么都没有说。
半晌后,风嘲笙身上的白光不见了。
她睁开眼睛,还是大家熟悉的样子。
众人就知道那魔念应该是没有成功。
然后风嘲笙看向容夙,眼神黑暗,像是打算做些什么,但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出手。
她看向天空,确定那道阵法影响不到她,便要离开。
只是离开前看到南宫焰正看着容夙的侧脸怔怔失神,再想到幻境里的种种,她有些不爽,便出声道:“焰焰——”
南宫焰和容夙都本能抬头。
风声凛冽,容夙看到什么闪了一下,接着虚空响起风嘲笙得意的声音:“我们后会有期!”
她说完,踏空直接出了日月山境。
容夙看着南宫焰右边脸颊上那一点红,脸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