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年找到他们,走进了药房。
药房里常年收着各种草药, 摆在药柜里、分装在地上、还有摆在簸箕里,加上平日里熬药煎药也都在这里,故而房中永远都是一团清苦的药味。
楚年一直在厨房里忙活, 身上沾上了菜香, 一进来, 三人便把目光投向了他。
马志成朝楚年招手:“年哥儿来得正好,师父正在跟我们商量后面治病调养的方法。”
开始罗德山是说不插手, 让马志成管就行了的。但现在江自流都到自个儿家里了, 就在眼皮子底下,他也就跟着看了看。
罗德山和马志成不愧是师徒, 两个和和气气的人, 一碰到药理相关, 表情都会变得严肃深沉,他们这样,虚弱的江自流在榻上正襟危坐,看起来怪招人疼的。
楚年问:“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马志成背对着江自流,用眼神询问楚年要不要出去说。
楚年看了一眼江自流,见罗德山正在跟江自流说话,点了头,跟马志成一块儿出去了。
两人来到药房外面,马志成叹了一口气。
楚年看到马志成一幅严肃的表情叹气,眼皮就开始跳。
马志成:“既然是单独在你这儿,我也就不委婉了,好的坏的全都跟你讲清楚。”
楚年做好了心理准备:“马叔请讲。”
于是马志成一板一眼地跟楚年分析了利弊:“江自流这个身体吧......”
一番话说完后,楚年明白了。
马志成的意思依然是江自流的病想根治很难,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不可能。往后余生,江自流只能靠喝药吊着,三分药七分养,得十年如一日的调理着。而就这还是好的,要是坏起来...感染个风寒什么的,或者其他什么的疾上加疾,牵扯到这病根,一个倒霉,可能就没了。
其实楚年知道,郎中嘛,肯定是要把最好和最坏的可能性都告诉家属,这样不论是有哪个万一,家属都提前有所准备了。
但知道是一回事,真的听到一句句话从马志成嘴里说出来,楚年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
马志成看楚年明眼可见的低迷起来,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心说要是能有白鹤灵芝就好了。
白鹤灵芝就是马志成所谓的奇迹。
可奇迹...奇迹之所以叫奇迹,不就是因为普通人一辈子也未必能遇上吗?虚伪缥缈的奇迹,又怎么能当真......
罗红梅从客厅那边过来,看到马志成和楚年两人在药房外的廊下站着,纳闷地朝他们喊:“这都半天了,你们怎么没人过来吃饭呀?年哥儿也是,你这喊他们来吃饭的,怎么自己也唠上了?都快来吃饭呀,一会儿菜都该凉啦。”
“这就来!”马志成答了一声。然后对楚年说:“走,咱们先去吃饭吧,饭还是要吃的。”
楚年扯起唇角对马志成一笑,说:“嗯,后面还要劳烦马叔和老爷子费心了。”
马志成怜爱地看着楚年,愈发觉得这孩子心智坚韧。
实则是楚年很快就想通了。
以后是以后,以后自然要顾虑,可每一个当下也足够重要啊!对江自流来说,离开了那个猫嫌狗弃的江家,就算再糟,还能糟到哪儿去呢!
回去药房,楚年要扶江自流起来去吃饭。
江自流却突然说:“我想,我还是不上桌的好。”
这话一出,本要先一步跨出门的罗德山停了下来,回过头疑惑看着江自流,问:“为什么?”
江自流苍白着脸色,咳嗽了声,说:“我病体支离,又总咳嗽,怕影响了你们的兴致。”
楚年扶着江自流的手一下子紧了几分。
江自流之所以让楚年心疼,就是因为他的处境已经低到谷底,也依然会为他人着想。
楚年太懂这种感觉了。
在孤儿院时,总有那么一种孩子,怕被别人嫌弃,怕惹得别人不高兴,永远顾忌着他人的情绪,永远小心翼翼,永远把自己放在最低和最后,以为只要这样,便能得到他人的满意,便能赢得他人递来的一丝好。
在江家长大的江自流,处境会比孤儿院的孩子好到哪里去?
然而还没待楚年作何反应,罗德山发了话:“说什么傻话呢,今天这顿饭就是为你们两个庆祝的,你不上桌子怎么行?”
马志成跟着在旁边说:“是啊,你虽然生着病,可这病又不会感染给别人,不打紧的。你们罗婶做了好几道拿手好菜给你庆祝,你夫郎也在旁边打下手帮忙来着,各个都是高高兴兴的,说什么扫兴不扫兴的,都快来吃饭。”
楚年:“......”
楚年自诩还算会说话,但面对老爷子和马叔这样的关怀,心里暖洋洋的,一时间居然嘴拙,不知道说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