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我不是来争夺赵府赘婿名分,而是专程赶来打假,解救赵小姐于水火的。
如此听来,不明就里的人只会为这番话,为说话之人,投以同情与敬佩,怜他的身世遭遇,敬他的正直宽襟。
不论他真实心境如何如何,这一番说辞,着实比那尚文志高明太多。
赵氏夫妇互望中,均在对方眼中读到相同的意思:这孩子,不简单。
而赵雪娥看向贾天海的眼神,虽并无太多内容,却已比对那尚文志的厌烦要温和许多,甚至在听完这一段慷慨陈情后,带上暗暗的赞许。
这赞许恰恰落入了邱婉儿的眸中,顿时化作一簇火苗,隐隐燎烧起她心间的一把荒草。
“贾兄!你!”方才异想天开大言不惭的人,此刻如同被人当众打脸般,难堪得紧。直到这一刻,尚文志突然惊觉,被自己哄来利用的贾天海,并非表面上那样单纯,原来他的心里也着有诸多的算计。
“尚兄,天海与你结识于微末,巧合之下你为我揭开饱受坑害的真相,更带我前来赵府与赵伯伯相认,此等恩情,天海感激不尽!只是赵小姐选婿一事,不妨听听她本人的意愿。”
再一段话,将自己与尚文志的关系交代了清楚,顺道把问题抛回给了当事之人……
赵雪娥前一瞬还像个旁观者般,只瞧着几人轮番的口舌较量,这会儿突然被要求表态,她默然,看了看静待她发话的两名男子,再略一侧首,扫过邱婉儿的脸上,本无意纠缠的她,出口的话却是留了余地,
“两位公子所言皆有道理,此事且容雪娥考虑一番,再作打算。二位可在府上多住几日,有何需求只管吩咐身边侍从,管家自会安排。今日若无其他的事,雪娥就先失陪了。”
不难看出,两名男子得了这句,都是神情一松。尚文志不提,那贾天海,也并不是他口中那样不在乎赵府赘婿的身份呢!
捕捉到这一点的邱婉儿,闷闷的心情更是一紧。不待赵洪威夫妇再说些甚么,赵雪娥已起身,礼貌退场。作为外人,她也不好独独在此逗留,便也起身,辞了赵氏夫妇,跟在雪娥身后离开了大厅。
见女儿对选婿一事并未一口回绝,那夫妻二人对女儿的愧疚也少了几分,说了些场面话,将两个年轻人稳住,下一步,先同女儿细细商量才是。
两个年轻人也算得了一半想要的结果,识趣地回了他们的客院,私下掰扯去了。
“贾兄方才真是得体呢!当着赵家人,面子要了,里子也要,我尚文志倒是豁出这张脸皮,也讨不着好了!”回到西院门口,尚文志憋着的气顺不下去,忍不住开口讽刺。
贾天海也不示弱:“想来尚兄也是贵人多忘事,记不清当日信誓旦旦提出带天海前来赵府讨回公道,原话可说的是我贾天海才是赵千金名正言顺的夫婿,怎么今日却成了要与我相争佳人?”
此言很快激得尚文志恼羞成怒,可他最终也只是指着贾天海的鼻子放了几句狠话,不敢在这赵府有何出格举动,自断退路。毕竟,如今他卸下过往的高傲与自尊,厚着脸拉了贾天海来讨这一份嫌,不过是走投无路,无计可施了。
那时候,还是满腔读书人清高的尚文志,气愤地离开赵家回到永州尚家庄,得不到父亲的认可,受不住族人的嘲笑,大闹一场离家出走,不甘地发誓必将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叫他们后悔对他的轻待,叫那些贬低他的人狠狠打脸!
可惜事与愿违,一再狠狠被打脸的,是他自己。
枉他自诩才学甚高,却连当年乡试都未曾入榜。大受打击的他带上所有盘缠,去了京城求学,一心想要考入名满大褚的瀚博书院为生,奈何他仅一介秀才,多方打点才拿到入学考试的资格,最终入学文试的名次处于下游,进入第二轮面试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般,诸事不顺盘缠也用去大半的尚文志,正灰头土脸的时候,巧合地结识了一同在书院录取公告榜下黯然迷茫的贾天海。两人互道姓名时,尚文志还未多想,直到相约酒馆小酌,交谈越多,越觉出不对劲,最后在他接二连三的追问下,了解了对方的身世与近况,才确定了:眼前这个贾公子,正是赵总镖头那个故交之子,是如假包换的贾天海!
而当下在凉州赵府与赵小姐成了亲的那个,是假冒的!
他与贾天海都是失意之人,如今有这么一档子事,说不定是自己人生的机遇。就算那假天海如今与赵小姐夫妻和顺,也是个假的,他前去踢穿,赵府即便不大礼相谢,也该视他为正义之士,许他一份前程。
于是,心下算盘啪啪作响的尚文志,索性将自己在凉州所见一一道出,听得贾天海愤恨难当。两人一拍即合,一同赶往凉州,去赵家揭穿假天海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