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惊又喜,抬眼望去,却见他是被方才派去的侍卫搀扶着进门的。
“老将军,老夫人!属下无能!此去未能带回丹药!”
“这……怎么回事?药呢?”望着眼前这伤得不轻,满脸愧色跪倒在地的年轻人,两老的心又再凉了大半截。
顾不上肩头上的箭伤还在冒血,张副将青着脸正要简短述说一遍取药路上所遇的情况,屋内痛苦难耐呼吸不畅的周剑云似是听到了那句“未能带回丹药”,绝望而悔恨地停止了一切挣扎,咽了气。
整座院子很快陷入纷杂喧闹,许多人进进出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毒发暴毙的周剑云身上。此时满心焦虑回到将军府的赵雪娥听闻周剑云已然身亡,趁乱潜回那座院子,欲找邱婉儿碰头,可却迟迟等不到后者从屋里出来,便改了主意先去找木儿。
其实回来这一路只听得周剑云的死讯,赵雪娥就已生疑,倘真如邱婉儿所说,现下时辰已过,毒发身亡的不会只有那一个。
除非……
到得东苑,探得木儿无恙,只是被点了睡穴,压在雪娥心口的甚么东西终于撤下,随后又被另一种甚么堵住,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吐出那个名字,似要把名字的主人狠狠掐死:
邱——婉——儿——
那边,经历丧子之痛的老夫人哭得难以自抑,秦氏陪在身边,不住的安慰,同样为悲伤笼罩的老将军一面吩咐长子料理其弟后事,一面强撑着精神详问今日令他痛失次子的原委。
而此时的田玉英显然有些崩溃,既然她已承认确有下毒,蓄意或无意,作为害死他儿子的头号元凶她是无论如何也撇不去的。至于张副将去求取救命灵丹为何无功而返甚至负伤在身,就更值得查问清楚。
令大夫简单为张副将处理了伤口,老将军整理情绪,细细听其汇报。
张副将脸色苍白,语带悲愤,将事情经过述说一遍,胸口处充满了不甘与恨意,
“属下带着两名部下,快马疾驰到了齐王府,确实拿到了玄元神丹。可在回府途中突遇袭击,我等几人中箭倒地,随后伏击的歹徒从四方冲出,趁乱将神丹抢走……我等几人奋力追击,六名歹徒被属下当街斩杀两人,生擒一人,而逃脱的三人带走了神丹!”
“可知道是甚么人干的?生擒的那个呢?”
“属下已查看过两具尸首,擒获的歹徒也已摘了面巾看过,几人都属镇南军旗下的保卫队,相信此事定是他们队长汪富贵主谋。”
老将军听闻,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张副将脸上又现愤恨,将自己的猜测说来:“汪富贵此前因办事不力,被将军罚了五十军棍,其部下一同被降了职……他们想是怀恨在心,蓄意报复泄愤!”
“砰——”
桌上的茶壶被老将军扫落在地,只见他阴沉着脸喘了尝尝一口,随后下令,
“辉儿,你即刻带人去追捕汪富贵及其同党,设法追回玄元神丹,若敢反抗,就地格杀。”
周剑辉应声,抱拳退去。
……
一切进展都朝着预设的方向,一步一步铺开,邱婉儿心内暗爽。随着周剑云的遗体被移送至将军府灵堂安置,众人也都一一离开,这座小院的喧闹瞬间落幕,除了还是那几名侍卫守着,似乎所有人都把这里遗忘了,把她遗忘了。
同样没有人顾上的,还有那害死周剑云的始作俑者。
田玉英被老将军安排了人看守,独自一人关在房里,连她的贴身侍婢也不让跟着。事实上,老将军夫妇平日里也并不太看不得上这个儿媳,实在是她的某些作为,与她的身份极不相配,堂堂侯府千金不贤不惠,倒学那些妒妇成日在后宅兴风作浪,闹得合府不宁。
及至今日,因为此女变本加厉做出这等恶毒卑劣的行径,他们失去了一个儿子!两老痛心疾首,悔不当初。后悔当年不该支持儿子娶这个女人进门!
失去孩子的父母纵然悲痛悔恨,而那被他们痛恨着的凶手,又何尝不悔?
田玉英的思绪仿佛已停止了,停在大夫宣布周剑云死讯的那一刻。
虽然这些年,那人待自己越发不耐,因为桓儿的事,两人关系几乎决裂。绝望到尽头的自己也曾想过,杀了邱婉儿后,大不了再与他同归于尽……
可当真正经历那些场面,自己亲手下的毒药被那人误食,害他饱受苦楚,最终连一句遗言也未留下,吐血身亡……
自己的心里竟全然没有报复的快意,充斥心间的满是恐惧,懊悔,与歉意。
到这一刻,她依然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面对,这残忍的事实——那个给了她所有冰冷与失望的丈夫,阴差阳错间,被自己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