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
这是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老人打量着他,目光就像在看古罗马斗兽场上的奴隶。
明琛对这些喜欢看人厮杀的变态有钱人没半点好感,他只想赚够钱走人,远离这销金窟。
“我可以带你回国,你来为我做事。”
错身而过时,他对他又说了第二句话。
医院长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明斓来时老爷子还没醒,明斓焦急跑过来:“哥,爷爷他怎么样了?”
明琛:“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还在ICU观察。”
明斓松了口气,和他并排坐到了椅子上,静静等着。
媒体那边边明琛早就封锁了消息,防止泄露风声,医院的气氛很安静,没人说话。
两人轮流值守,守了三天三夜,老爷子终于转到了加护病房,每天有两小时探视时间。
病床上的老人瘦骨嶙峋,形容枯槁,像一块渐渐腐朽的枯木,再昂贵的营养针也令他恢复不了生机。
又过几天,老爷子能说几句话了。
早上喝了点米粥,中午坐起一会,明琛说着:“斓斓下午过来,您先再躺会吧。”
明老爷子摇头:“再躺我这骨头都蜷不动了,想起来活动活动。”
明琛也就依他了,帮他调好病床高度,又拿了点好消化的水果。
明老爷子说:“阿琛,陪我下会儿棋吧。”
老爷子从年轻时就爱下棋,明琛的象棋也是他教的,棋子千变万化,方寸之地可观心性。
老爷子曾说他车炮巡河,稳固士象,棋风看似霸道冒进,咄咄逼人,实则不忍牺牲一兵一卒,一旦被捉立即放弃大观,优先逃子。
他的本性不够心狠,太善良的人终会不是个经商的好苗子。
明琛却不服,回去苦练棋艺,背遍棋谱,渐渐也学会了步步□□,不露破绽,谈笑间拆掉对方棋招。与老爷子对局也能五五开。
棋盘支在病床上,老爷子大病未愈,不能久坐,明琛不敢与他打持久战,周旋几圈后开始主动进攻。
这盘棋老爷子下的颇为谨慎,举棋不定:“你可真是长大了,这步棋我愣是都没看懂。”
“主要是爷爷教得好。”
“哈哈哈。”
最后明琛获胜。
老爷子输棋还笑眯眯的却是头一遭,他托人撤去棋盘,看了他半晌,才说:“阿琛来明家有几年了?”
“十二年。”
“一眨眼都十二年了啊,”老爷子叹息着:“我还记得你刚来那会,警惕心强的,连睡觉都在枕头底下压着一把枪,我都不敢让斓斓在你身边超过一小时,当时我怎么都想不到这位沉默寡言还不会讨好人的小孩居然是在我身边待的最久的。”
老爷子叹道:“爷爷有时对你太苛刻了,这些年辛苦你了。”
明琛愣了下,蓦然间听着他这段话有点诀别的意思,他的心一下子揪起:“爷爷,您千万别这么说,您养育教导我,这份恩情我还没有还完,斓斓也是每天都在担心您,您千万不能有事,一定要好起来。”
老爷子摇摇头:“我啊也就这一两天了,我都八十多的老头子了,这辈子早就活够了本,再说我下到那边也不孤单,你奶奶,斓斓爸妈都陪着我呢,我现在就是放心不下你们俩。”
明琛喉间哽塞,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老爷子慈爱的看着他:“阿琛啊,你有喜欢的姑娘了吗?”
明琛低着头,哑声说:“没有。”
“过完年你都三十了,也该成家了,不然你赚那么多钱都没有人替你花啊,”明琛抿了抿唇,似要开口,老爷子继续说:“你和爷爷说说,有没有看上哪家千金,趁着爷爷还有一口气帮你去提亲。”
明琛扯了扯唇角,有点自嘲:“爷爷,在您和斓斓眼中我是亲人,是明家人,可在那些千金眼中我也不过是您养的一条狗罢了,怎么会有人看得上我。”
老爷子叹着气:“你别这么说。哎算了,我一时也想不起哪家的好姑娘,就不给你乱点鸳鸯谱了。
你放心,不论家事地位,只要你喜欢爷爷都会支持你的。”
明琛点点头,却说:“谢谢爷爷,但我现在还不想成家。”
“依你吧,反正等爷爷走后,明家的所有资产和商业股权全部都留给你,明氏集团内部的人也可以全部更换掉,换成对你有利的人,你什么都不必顾及,这都是你应得的。日后你可以和喜欢的姑娘结婚生孩子,你的孩子将来也是明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老爷子言有别意的一段话,令明琛听得愣住。
老爷子那双粗糙冰凉的手抖得像筛子,却依旧能有力的抓住他腕骨:“如今我只求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