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顾相提出均田制改革以来，户部就是反对的主力。
近些时日，穆尚书每次上朝都有新的说法，旁征博引只为证明时机未到。
“如穆爱卿所说，该派何人前去彻查？”洪熙帝双眼如鹰隼般盯着穆尚书，心存试探。
穆尚书毫不犹豫地点了五皇子：“微臣以为，五皇子战功赫赫，等闲人绝不敢欺瞒，最适合彻查坊州侵占土地一案。”
五皇子年方十八，生得英武俊朗，十四岁就上战场立下战功，被封为武王。
此时虽跪着，但穆尚书明显感觉到一股杀气从五皇子的方向袭来，心里发苦：五皇子，走个过场而已，千万别记仇。
“众位爱卿可有异议？”洪熙帝环顾一周，“启禀皇上，臣有异议，”刘都护出列，“臣以为彻查坊州一案可作为均田制改革的第一步，不应武力震慑，而应徐徐图之。”
“三皇子宽厚仁和，德才兼备，更适合统领均田制改革一事。”
洪熙帝眸光闪过一丝暗芒，继续听着大臣们发言。
明面上的三皇子党和五皇子党此时也顾不上装模作样，纷纷为对方戴高帽。
正当战局难舍难分时，褚承泽清洌的声音响起：“禀父皇，儿臣愿前往坊州，彻查文氏侵占土地的情况。”
文尚书闻言眼前一黑，怎么这里还有太子的手笔？
若是姚之阳和穆正清联手，他还有把握保全文氏嫡系。
若是太子亲自出手，他只怕自己九族都不够杀的！
褚承安却是大松了一口气，罗绍说的人居然是褚承泽，果然是怕自己树敌太少的疯子。
其余皇子神色各异，早知道太子会出这个头，他们何必绞尽脑汁写那篇该死的策论，平白被洪熙帝训斥。
“太子可有把握？”洪熙帝态度很微妙，他本就最属意背后空空如也的太子去办。
但褚承泽主动请缨，又免不了心生疑虑。
褚承泽神色坦然：“必不负所托。”
洪熙帝想到工部尚书的话，也对新算法清丈土地的效果有些期待。
既然褚承泽愿意去，总比其他皇子领命后消极怠工的好。
“坊州一案，由太子任钦差前去彻查。”洪熙帝目光缓缓落在褚承泽身上，“太子出行，如朕亲临，凡有阻挠，一律视为欺君之罪。”
“儿臣遵旨。”褚承泽声音依旧淡漠。
跪着的文胜泫却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文氏一族要完了。
洪熙帝俯视着抖若筛糠的文尚书，已经判定了他的死刑：“吏部尚书文胜泫，即日起撤职查办，暂押大理寺，待太子归朝后审理。”
散朝后，穆尚书顾不上应付同僚们的言语试探，心急火燎地往家赶。
“父亲，太子三日后起程。”穆尚书一回家，就跑到穆老太爷的书房。
果然看到穆歆也在，祖孙二人正在闲适地对弈。
穆老太爷捋了捋胡子，语带赞赏：“做得不错，过几日找机会向五皇子示好，暗示几句。”
“歆儿，”穆二老爷看到女儿就头疼，“你的算法虽精妙，但实在不宜出头。”
“均田制改革牵扯甚广，远不止分地种粮那么简单。”
他平日里是喜欢炫耀穆歆，那是炫耀与他人无碍的棋艺，再出色也不过是个天赋异禀的女国手。
但这次在大朝会上提出的算法，却会触碰到很多人的利益。
他几乎可以肯定，若穆歆是平民女子，随时都可能无声无息地消失。
穆歆眨眨眼，语气轻快：“父亲不必担心，女儿现在才是最安全的。”
穆老太爷此前已经与孙女谈论过此事的利弊，最后被穆歆摆到桌面上的事实说服。
世家大族，有着诸多荣光，却也有很多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刻。
穆歆很清楚，人性经不起考验，也没必要去考验。
“你若平日多关心儿女，何至于如今焦头烂额！”穆老太爷理解穆歆的危机感。
这个聪慧过人的孙女，并不完全信任穆氏会始终护着她。穆老太爷不觉得孙女太过冷情，反而看二儿子更不顺眼了。
若不是他成日里不知道忙什么，忽视穆歆十几年。
一个才十二岁的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决心，宁愿冒险也要为自己博得筹码？
穆二老爷心里苦，他都按照穆老太爷的吩咐做了，怎么还要挨骂？
他跟穆歆父女情深，穆老太爷根本不懂！
女儿一定是想为他分忧，而不是怕他向文胜泫一样卖女求荣。
穆歆轻巧地落下一枚黑子，声音清脆：“祖父，父亲，我要去坊州。”
穆二老爷立刻严词拒绝：“不行！坊州现在肯定乱成一团，你一个小孩子过去太危险了！”
穆老太爷看着再无活路的白子，沉吟片刻问道：“可有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