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皇上接见了小世子，还留他住在太极殿。”东旭穿过忙碌的人群，走上前汇报道。
褚承泽批复着文渊阁的折子，头也不抬地嘲讽道：“他还真以为自己有时间，能再捧出一个褚承安。”
“随他们折腾。”
十一岁的褚承瑞和九岁的褚文殊，名义上是叔侄。但因为年龄相仿，身份类似，反而成了至交好友。
最契合的是，他们身上都背负了母亲的期望，和父亲暧昧不清的态度。
褚文殊从启蒙的五岁到九岁，四年间一直被困在东宫里。哪怕父母努力营造出一种平静的氛围，那种恐惧和不安，始终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而褚承瑞不止比褚文殊大了两岁，更是真切地在后宫这个大染缸里，努力活着。
二者一相逢，褚承瑞瞬间就掌握了与褚文殊相处的诀窍。他小心翼翼地表现出怯懦和软弱，成功让真正懦弱的褚文殊，有了勇气掏心掏肺。
褚文殊骨子里对父亲是很崇拜的，在初期扭捏后，就将在上书房的收获和盘托出。
褚承启对儿子的描述不以为然，却不打算制止。
殊儿是早慧而敏感的，他作为父亲，亏欠良多。在很多时候，褚承启都不愿意用强硬的态度去制止什么。
上次他试过，后果很糟糕。
无论是明诚王妃还是褚文殊，都无法接受向来温和包容的褚承启，突然变得说一不二，不容反抗。
褚承启甚至向长公主求助过，她明明离开一双女儿长达四年，为何只通过书信，就能深受崇敬和喜爱。
“因为这是天生的魅力。”长公主用炭笔在册子上学着算术，“以前就跟你说过，包容的核心，是强势。”
“不过你也快到而立之年了，改不了就接受自己。”
穆歆教给她一套新的记账方法，长公主正是沉迷的时候，没兴趣关心稚童的想法。
褚承启坐在长公主府，看长姐研习算术大半天，也没收获什么育儿心得。
“阿泽，你不担心殊儿被利用吗？”褚承启又来到东宫，破釜沉舟地对褚承泽问出尖锐的问题。
皇位之争，向来是你死我活。
褚承启很确定自己绝无异心，却无法开口，让褚承泽相信自己的儿子。
“我若是连一个九岁的孩子都怕，就不必当这个太子了。”
褚承泽也不违心地谈什么血溶于水和虚无缥缈的信任，只说现实。
“皇兄，孤是太子，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褚承启凝视着第一次在他换了自称的弟弟，不觉得被刺痛，唯有欣慰：“阿泽，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接过千疮百孔的朝廷，和岌岌可危的大周。
褚承泽被看得头皮发麻，桃花眼中尽是尴尬，推了褚承启一把：“赶紧走，总之你弟弟我，不会让你绝后的。”
“你这话有陷阱，”褚承启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我的后人，可不止殊儿一人。”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快回去教养好我大侄女。”
褚承泽不适应这种温情黏糊的氛围，赶紧将褚承启打发出东宫。
长姐说得没错，没能与心爱之人结成伴侣，确实会让人变得莫名其妙。
褚承泽对天赋平平又心思很多的褚文殊没什么亲情。但有褚承启在，就不会伤他儿子的性命。
堂堂前太子，整日里为了儿子奔走，像什么样子。
“不必手软，殊儿应得的。”
褚承启在这一刻，才彻底放下心底的负担。
他或许无法拥有幼时设想过千万回的璀璨人生，无法实践那些虚无缥缈的帝王霸业，但命运始终没有舍弃他。
在洪熙帝之外，褚承启拥有了皇室中的最珍贵的亲情。
他会珍惜，而他的姐姐和弟弟，会用霸道而自信的姿态，维护住天家中脆弱而敏感的血脉之情。
回到明诚王府后，褚承启也不再急着找褚文殊谈心。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想开了。
褚文殊没想开，还在明诚王府给褚承瑞摘抄孤本。在褚文殊稚嫩又复杂的小脑瓜里，这个九叔，应该是他未来的肱股之臣。
与此同时，褚承瑞正在纯昭宫与淑妃谈心。
“瑞儿，最近是不是与有些人走太近了？”淑妃替儿子收拾着衣襟，柔声问着。
褚承瑞神色傲然：“不过是给外人看的，母妃不必担忧。”
“那就好。”淑妃语带深意地嘱咐道，“陛下最近很重视你的学业，万不可贪图玩乐，让盛太傅不喜。”
“是，母妃。”
母子二人点到即止地闲聊了几句，就开始用晚膳。
在后宫之中，淑妃的昭纯宫是非常平和的存在。淑妃出身中原的书香世家，自小与祖母学习医术，入宫后与世无争，偏安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