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怀虚道长很快就没闲暇去关注范尚书了,全副精力都用来避免出错和打起精神上。
祭天的礼仪繁缛,洪熙帝要从头到尾走完迎帝神、奠玉帛、进俎、行初献礼、行亚献礼、行终献礼、撤馔、送帝神、望燎等九个步骤。
这次为南方祈福,祭坛布置是匆忙了些,所幸乐章和祈舞都是现成的。
在洪熙帝行终献礼时,「嘉平之章」的乐声中,祈明坛下已经有人偷偷打起哈欠。
无他,单一的曲调,重复的舞步,在冬日暖阳的加持下,太过催眠。
苦熬到「送帝神」完成时,所有人的精神都到了最松懈的时候,洪熙帝也放下了心头大石。
他不担心别的,就怕仪式结束前突然下雪,那就太打脸了。
怀虚道长和范尚书在洪熙帝的注视下,焚烧着准备好的祭品,完成最后「望燎」的仪式。
青烟袅袅,缓缓升上云霄。
穆歆借着前方高个的掩护,连眼睛都闭上了,异能却有了一丝波动。
“砰——”
突然一声巨响,青铜大鼎中火光大盛,四分五裂。
巨大的冲击力将怀虚道长震飞出去,站在瞭望台的洪熙帝一个没站稳,就滚了下来。
“护驾!”
宴翎第一个反应过来,矫健如猎豹般冲上前,接住了洪熙帝。
锦衣卫训练有素地抽出刀,一瞬间形成包围圈,将二人紧紧护在中心。
怀虚道长顾不上身体的痛苦,看到锦衣卫持刀冲过来,立即疯狂大喊:“是范尚书!他扔了脏东西进去!”
“是范尚书!我什么都没做!”
宴翎皱起眉,怀虚道长怎么了?
“褚璟砚!你不仁不义,不配为帝!”范尚书大喊一声后,嘴里涌出鲜血,几瞬就没了呼吸。
奏乐的一百八十名乐师阵形大乱,有数十人手持不同的乐器冲了出来,大喊着:“诛杀狗皇帝!”
“杀!替天行道!”
除了锦衣卫,所有人都不能携带兵器上祈明坛。
这些乐师手上要么是藏在琴中的短剑,要么干脆是笛子、鼓槌,三五下就被诛杀殆尽。
只是死前都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破口大骂。
“陛下小心,”宴翎稳稳扶住洪熙帝,音量不自觉提高,“此事透着诡异,不要离开卑职身边。”
洪熙帝脸色极为难看,咬牙切齿道:“他不是范邱!”
“给朕查出是哪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诛九族!全部凌迟处死!”
那老家伙成日里动不动要死谏,实际上惜命得很,绝不可能自杀。
洪熙帝气血翻涌,从未感觉到如此强烈的愤怒。
众目睽睽之下,堂堂天子颜面扫地。
宴翎握紧刀柄,目光深沉地扫视着遍地的尸体。这般拙劣的行刺,除了献祭,没有任何作用。
瞭望台只有九层台阶,洪熙帝只受了一点轻微的擦伤。
而行刺这方,却死了几十人,还暴露了不知伪装多久的假礼部尚书。
事出反常必有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从上方传来的巨响,将祈明坛下方的皇亲贵胄和文武百官都吓了一跳,百姓更是六神无主。
高高在上的洪熙帝,大周的天子,居然从高坛之上狼狈地滚了下来。
人活得久了,还能看到这种事?
“怎么回事?”“天谴吗?”
“皇上亲自祈福,怎么反而降下天火?”
“别胡说!是有刺客!”
冲天的火光和打斗都只发生在瞬间,祈明坛上的场面迅速被控制住。受到影响的,反而是远远旁观的人,还有越来越放肆的架势。
文武百官们只是嘴唇动了动,年轻的皇室子弟心浮气躁地左顾右盼。
祈明坛离地虽十丈高,但没有任何遮挡,下面的人都能清晰地听到巨响,以及刺客们濒死的呐喊。
绝大多数百姓是第一次知道洪熙帝的名讳,还是在官老爷的怒斥中。
这种神奇经历,让百姓们心生诡异的兴奋,不顾官差就在不远处,嗓门不受控制地大了起来。
褚承泽察觉出有异常,站出来面向众人,桃花眼中锋芒毕现:“肃静!祈明坛内禁止谈笑喧哗。”
太子殿下近来脾气好了些,但暴戾弑杀的余威犹在。一旦冷下脸,交头接耳的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杨统领,方大人,即刻派人关闭城门,全城戒严。”
穆歆鼻子动了动,深吸一口气大喊道:“宴翎!把火扑灭,一丝烟不留!”
大周是皇权至上的时代,百姓不该有在公开场合议论洪熙帝的胆子。
宴翎听到穆歆的话,毫不犹豫地照办:“灭火,盖住烟!”
“这是穆歆在说话?”洪熙帝却不满地开口,“区区一个女子,竟敢在祈明坛大声喧哗。”